周一早晨，雨晴比平時早到了二十分鍾。她手裏攥著一個牛皮紙袋，裏麵裝著林夏的小說稿和她寫的讀後感。周末兩天，她把那些故事反複讀了三遍，在空白處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筆記。
    教室裏空無一人，晨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金色的線條。雨晴走到林夏的座位前，猶豫了一下，把紙袋塞進桌洞。指尖碰到了什麼硬物，她小心地掏出來——是一本《挪威的森林》，書頁邊緣已經泛黃卷曲。
    ”你在幹嘛？”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雨晴差點把書掉在地上。林夏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校服外套鬆鬆垮垮地搭在肩上，頭發還有些濕漉漉的，像是剛衝過澡。
    ”我...我隻是...”雨晴結結巴巴地說，耳朵燒得發燙。
    林夏走近，身上帶著柑橘洗發水的清香。她接過書，指尖不經意地擦過雨晴的手背：”上周從圖書館借的。你上次提到後，就想看看。”
    雨晴注意到書裏夾著幾張便簽紙，上麵寫滿了批注。那些字跡潦草卻有力，與小說稿上工整的字形成鮮明對比。
    ”你的讀後感我放你桌洞裏了，”雨晴小聲說，”寫得不好...”
    林夏眼睛一亮，立刻彎腰去掏紙袋。她急切地抽出那幾張紙，目光快速掃過第一頁：”這麼多筆記？你真的都看完了？”
    ”嗯，”雨晴點點頭，”特別喜歡《透明人》那篇，你把那種孤獨感寫得...”她突然住了口，怕自己的評論會觸及林夏的傷痛。
    但林夏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柔和下來：”下午訓練取消，要不要一起去圖書館？我想給你看些東西。”
    整個上午的課程，雨晴都心不在焉。化學老師在講台上演示實驗，試管裏的液體由藍變紅，引起同學們的驚歎。雨晴卻隻記得林夏翻看她讀後感時，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那一片陰影。
    下午果然下起了雨。雨晴站在圖書館門口，望著灰蒙蒙的天空發呆。她沒有帶傘，校服外套很快被飄進來的雨絲打濕，貼在手臂上涼涼的。
    ”就知道你會忘帶傘。”
    林夏的聲音伴隨著雨靴踩水的聲音傳來。她撐著一把深藍色的長柄傘，另一隻手拿著個防水布包。雨滴打在傘麵上的聲音像某種節奏輕快的鼓點。
    ”走吧，”林夏把傘往雨晴那邊傾斜，”小心水坑。”
    她們擠在一把傘下，肩膀相貼。雨晴能聞到林夏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氣，混合著雨水的清新。女孩子的體溫透過單薄的校服傳來，在這陰冷的雨天顯得格外溫暖。
    圖書館後麵的小路上幾乎沒有人。雨水在地麵彙成細流，衝刷著落葉。林夏突然停下腳步，指向一棵高大的銀杏樹：”看那裏。”
    樹下的長椅上，幾隻麻雀擠在一起避雨，羽毛蓬鬆得像毛絨球。其中一隻突然抖了抖身子，濺起一串小水珠。
    ”我每天訓練完都會來這裏坐一會兒，”林夏輕聲說，”看著它們，心情就會平靜些。”
    雨晴第一次聽林夏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溫柔中帶著一絲脆弱，與跑道上那個意氣風發的運動員判若兩人。
    她們最終沒有去圖書館。林夏帶她去了學校後門的一家小咖啡館，那裏有麵向庭院的落地窗。雨點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麵的世界，仿佛將他們與外界隔離開來。
    林夏從防水布包裏拿出一個素描本：”除了寫作，我偶爾也畫畫。”
    翻開第一頁，雨晴驚訝地看到自己的側臉——那是她在梧桐樹下看書的模樣，陽光透過樹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往後翻，幾乎全是校園裏的角落：空無一人的操場清晨，圖書館的扇形窗戶，還有那棵銀杏樹下的長椅。
    ”你畫得真好，”雨晴由衷讚歎，”特別是光影的處理...”
    林夏搖搖頭：”隻是打發時間。”她翻到最後一頁，上麵是一幅未完成的素描——閣樓的窗戶，窗台上放著一盆植物，但花盆裏什麼也沒畫。
    ”這是...？”
    ”我養的薄荷，”林夏的聲音低了下去，”上周死了。忘了澆水。”
    她的手指輕輕撫過那空白的花盆，眼神黯淡下來。雨晴突然明白了那盆植物對林夏的意義——在父母離異後，那可能是她唯一負責照顧的生命。
    ”我們可以再養一盆，”雨晴脫口而出，”周末去花市？”
    林夏抬起頭，眼睛亮了起來：”真的？你不嫌麻煩？”
    ”當然不，”雨晴微笑，”我家裏有很多多肉植物，還算有點經驗。”
    窗外的雨漸漸小了。陽光穿透雲層，在水窪裏投下細碎的光斑。林夏突然伸手，輕輕拂去雨晴肩上的一片水珠。那個動作如此自然，卻又讓雨晴心跳加速。
    ”你的讀後感，”林夏從包裏拿出那個牛皮紙袋，”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禮物。”
    雨晴低頭攪動已經涼了的咖啡，不知道該說什麼。她隻是很高興——為這場雨，為這把共撐的傘，為這個願意向她展示脆弱一麵的林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