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蟬鳴突然變得刺耳，李顯感到一陣眩暈。他強自鎮定，伸手為兒子擦去嘴角的碎屑：“重茂，父皇下麵說的話，你要牢牢記在心裏。”
        少年這才察覺到氣氛的異常，端正了坐姿，卻仍掩不住眼中的茫然。
        “朕。。。恐怕時日無多了。”李顯艱難地說出這句話，看著兒子瞬間瞪大的眼睛，“太醫雖不明言，但朕能感覺到，這具軀殼已如風中殘燭。”
        “父皇！”李重茂驚慌地抓住父親的手，“不會的！我這就去叫太醫。。。”
        李顯緊緊握住兒子的手：“聽朕說完。朝中局勢複雜，你母後和你姐姐安樂。。。她們背後有韋氏一族支持，近來動作頻頻。宰相魏元忠隻因反對安樂開府，便被貶出京城；左羽林將軍趙承恩不過是私下說了句婦人幹政非國家之福，次日便暴斃家中。”
        李重茂的臉色變得蒼白：“父皇是說。。。母後和姐姐她。。。”
        “朕並非要你敵視她們，”李顯的聲音低沉而急促，“隻是希望你明白，帝王之家不同於尋常百姓。權力如同猛獸，一旦失控便會反噬其主。”
        少年茫然地搖頭：“我不明白。。。母後對父皇體貼入微，姐姐雖然任性些，但也常逗父皇開心。。。”
        李顯苦笑一聲，從枕下取出一卷密折遞給兒子：“看看這個吧。這是三天前荊州長史秘密送來的，你母後已命其兄韋溫暗中調集府兵，以備邊為名向長安移動。”
        李重茂展開密折，手微微發抖。他抬頭看向父親，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這。。。這一定是誤會。。。”
        “還有這個，”李顯又取出一封書信，“安樂向你上官婉兒姑姑索要先帝留下的空白敕書，被婉拒後，竟派人夜闖上官宅邸。”
        “可。。。可是。。。”
        李顯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濺在錦被上。李重茂嚇得大叫起來，卻被父親死死抓住手腕。
        “聽著，重茂，”李顯喘息著說，嘴角還帶著血絲，“若朕有不測。。。你。。。你必須。。。”
        話未說完，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高力士的通報聲：“皇後娘娘到——”
        李顯迅速將密折塞回枕下，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跡。當韋後儀態萬方地步入殿內時，看到的隻是父子二人正在閑話家常的景象。
        “陛下今日氣色不錯。”韋後微笑著說，目光卻在丈夫與兒子之間來回掃視，“重茂，你父皇需要休息，不要過多打擾，該要走了。”
        李重茂張了張嘴，最終隻是低頭稱是。當他轉身欲走時，李顯突然叫住他：“重茂，明日早朝後，來朕這裏背誦貞觀政要。”
        少年愣了一下，隨即領會了父親的用意，鄭重地點頭行禮後退下。
        韋後坐到榻邊，親手端起藥碗：“陛下該用藥了。”
        李顯看著碗中漆黑的藥汁，又看看妻子妝容精致的臉，緩緩接過藥碗：“有勞皇後了。”
        藥汁入喉，苦澀中帶著一絲詭異的甜味。李顯閉上眼睛，心中已有了決斷——他必須加快步伐了，不僅為了大唐江山，更為了那個天真懵懂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