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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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的第一場雪墜落天際。趙燕山的眼睛也積起冰冷的霜雪,凝著固執的冷光。
我要他的摯愛做我的妻子,喚我丈夫,讓他的孩子與我做親子,與他形同陌路。
“這是他應得的,不是嗎?”
衛雲歸冷冷道:“我為什麼要答應你?”
“我會讓律師擬一份協議,等陸氏倒台、陸長源一敗塗地,我會和你離婚,放你自由。”趙燕山鄭重道。
他在衛雲歸額頭上印下一個吻:“好好休息,我會處理好一切。”
他離開了。衛雲歸把頭埋進被子裏,麵無表情地擦掉眼淚。
如果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活著,那就比對現實,搏出最佳的後路。早在七歲冒險救出陸沉舟的那個晚上,他就深深懂得了這個道理。
他們選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晴天簽訂協議,領到了結婚證。紅色的本子捏在手裏輕飄飄的,卻宣告他們之間許下的承諾由公序法律認可,從此互為羈絆。
閃閃先天身體羸弱,有專業人士寸步不離的負責她的飲食起居。衛雲歸整日臥病修養,勉強痊愈後,她已經認不出父親了。
衛雲歸的反應淡淡的,仿佛隻當女兒虛弱的哭聲隻是過耳的一陣風。他習慣在花園的長廊上翻開一本書消磨時光,有時帶著漁具獨自出門,深夜才提著空桶回家。趙燕山忙於公司事務,早出晚歸。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見麵的次數卻屈指可數。
一個寧靜的午後,太陽穿透冬日重雲,映出一點暖意,小池塘裏的遊魚吐著泡泡轉圈。衛雲歸靠在秋千椅上睡著了,書滑到地上,被一隻修長的手撿起來。
他翻到書籍封麵,看到“臨床工程組織”幾個大字,下麵是一串晦澀的外文。他把書夾在胳膊下,小心翼翼地抱起熟睡的人進屋。
一覺睡到天黑,衛雲歸醒來發現床頭趴著一個人。
昏暗的燈光下,他的後頸有一個猙獰的疤痕,隱在微長的頭發後。衛雲歸抓起他的頭發,強迫他與自己對視:“你來這裏幹什麼?”
陸沉舟避開他的眼睛,小聲道:“我想女兒。”隆冬時節,他穿著一身單薄的衛衣,袖口沾了落葉的碎屑。較之幾個月前的不可一世,如今的陸沉舟猶如被抽幹水的枯井,引以為傲的資本都被盡數剝奪,隻剩下深井之下幹渴疲弱的靈魂。
“她不是你的女兒,你也沒有資格見她。”衛雲歸打斷他,“我不管你是怎麼進來的,請你出去。”
陸沉舟紅著眼眶,欲言又止。門外傳來嬰兒清脆的哭聲,趙燕山在溫柔地哄她:“是不是想爸爸了,爹地帶閃閃去找爸爸好不好?”
腳步漸近,陸沉舟慌亂地看了他一眼,卻沒能得到想要的安撫。情急之下,他條件反射地滾了一圈,鑽進床底,變成燈光下深灰色的陰影。衛雲歸阻止不及,眼睜睜地看著趙燕山打開門,抱著女兒坐在床邊。
在鶴求時融洽的感情仿佛已經煙消雲散,對著趙燕山,他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目光相接也覺局促,索性垂著眼不說話。
趙燕山仿佛毫無所覺,懷裏的小嬰兒散發著柔軟的馨香,眼睛圓圓的,睫毛纖長,看到他就掛著淚珠笑起來。趙燕山道:“閃閃生得像你。”
他試探性地伸出手,閃閃藏進趙燕山懷裏,又睜圓眼睛害羞地看他一眼,是十足嬌憨可掬的模樣。曾經一根臍帶將他們連接成一個整體,即使她或作新生命降生,無形的羈絆仍聯結在他們之間,冷硬的心在咿呀軟語中被捂化了,他將女兒抱在懷裏柔聲逗弄。
趙燕山端詳著他的神情,像在研究溫聲道:“女兒其實很依賴你,我。。。。。。我也很想你。”他的眼睛泛著繾綣的柔光,像河床上平靜的漩渦。衛雲歸隻覺得迷茫:“想我?”
你不是蓄意接近我嗎?你對我的好不都是假的嗎?
床底傳來輕微的窸窣響動,提醒他陸沉舟的存在。衛雲歸恍然大悟,驚覺這又是趙燕山送給同父兄弟的小小報複。他帶著譏諷在趙燕山嘴角留下一個吻,附加一句俗套的情話:“我當然也想你。”
趙燕山睜大雙眼,驚喜道:“小雲,你肯原諒我了?”他從外套裏掏出一個精巧的盒子,半是喜悅半是期待地說:“給你準備的禮物,這段時間我都在忙,沒能好好陪你和寶寶,是我做的不夠好。”
我的丈夫是個優秀的演員。衛雲歸木然地想,隨手打開了禮盒,裏麵疊著一條小巧的藍色領帶。他抬起頭,用目光詢問這個禮物暗含的用意,冷眼等著趙燕山接下來的表演。
寶寶咿咿呀呀地抓起領帶,捏在手裏玩。房間裏暖融融的,廚房飄來晚餐的香氣,趙燕山開始低聲控訴他們初見時衛雲歸對他先入為主的偏見,衛雲歸有點暈暈的,快要溺斃在眼前溫馨的假象中。
“我坐了一夜的飛機,好不容易趕到醫院,又守著你和小姨到天黑。你一直在睡覺,我把你抱到床上,還做準備了粥,你倒好,一言不合就說話刺我,拿領帶綁我,用粥灌我。”他的聲音低沉,又莫名透著委屈。衛雲歸心口發堵,眼前慢慢閃過不見天日的暗室,鋪天蓋地的鮮血,閃閃**的臉仿佛在瞬間化作枯骨。他斂起笑容,艱難道:“你把孩子抱走吧,我還有事。”
孩子被他不由分說地塞到趙燕山懷裏,爆發委屈的大哭。衛雲歸扶著牆,跌跌撞撞地跑出門,保姆已經做好飯菜,熱騰騰的擺了一桌。趙燕山匆匆跟上來,擔憂道:“小雲,吃完晚飯再出去吧。”
“我沒辦法待在這裏,我真的分不清你說的話哪句真,哪句假。”衛雲歸疲憊地看他一眼,坐進駕駛室發動引擎。冷風淒嚎,卷起枯葉簌簌發抖。趙燕山似乎有點受傷,一邊搖懷裏哇哇大哭的孩子,一邊隔著車窗對他說:“我和閃閃在家等你回來。”
汽車倉皇地駛出院門,在交錯的公路上漫無目的地遊蕩,最後停在一處僻靜的街區。衛雲歸撥通周至霜的電話,詢問陸氏的近況。
“業務方麵的事我不了解,但聽說受挫很大,銷售部丟了好幾個大項目。陸夫人向來不管公司的事,這次卻召集實驗室裏的幾個骨幹,要把新研發的長期信息素芯片投入臨床進行實驗。”周至霜在電話那頭道。
兩人交談幾句,通話結束了。十幾年前,一個科技公司發行的醫療芯片投入臨床使用,接受移植的患者在術後三到四年都產生強烈的排異反應,無數人因此死亡,官方從此對芯片實驗采取強硬的管控,衛雲歸想起陸沉舟後頸那個碩大的瘡疤,他的腺體機能嚴重受損,言雙冒險啟用新型芯片為的是誰已經顯而易見。
趙燕山從來沒停下對陸氏的圍堵攻訐,言雙此舉等於是把天大的把柄遞到趙燕山手裏任他拿捏,陸沉舟忽然到訪是否又是趙燕山的安排呢?這次他又在謀劃什麼呢?
夜風颯颯,他獨坐在車裏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