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衛雲歸被帶到一個更大的莊園，暴雨過後的清晨，莊園在一片朦朧的薄霧中慢慢顯出全貌。垂柳拂堤，碧水含蹙，秀木聳立成林，隔成難以翻越的圍牆。
    胎兒難以在沒有穩定的信息素的條件下維持健康，衛雲歸照舊注射合成信息素，回歸睜眼到天亮的日子。他當然可以向陸沉舟求助，可惜當天夜裏陸沉舟接了個電話就匆匆離開了莊園，一連幾天都沒再出現，沒有他歇斯底裏的臉，衛雲歸樂得清靜，慢慢把整棟宅子逛遍了。
    他身邊跟著一個其貌不揚的beta女仆，她仿佛一個灰撲撲的影子，小心翼翼地跟隨他走遍房子的每個角落。
    這幢房子昏暗而幽深，除了供他起居的二樓是暖洋洋的原木風格，連綿的樓梯串起的各個房間皆是深不見光的黑洞。
    女仆名叫於年，慢慢和衛雲歸相熟以後，她放下最初的戒心，告訴衛雲歸，陸沉舟幼時就是在這裏度過。
    “我爸爸以前是廚師，從我五歲起就在這裏工作，他說陸董一家剛住進這的時候陸總還在陸夫人肚子裏，但很快雇主夫妻就開始吵架，吵得昏天黑地，幾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坐在湖邊的垂柳下，衛雲歸想起曾在酒吧見到的照片：“我以為他們是恩愛的一對。”
    於年道：“小陸總出生以後，陸夫人的狀態越來越不好，我暑假時會去爸爸的廚房裏幫忙，親眼看見陸夫人拖著小陸總的衣領，不顧他的求饒哭喊，把他關進頂層的黑屋子裏。”
    衛雲歸沒接茬，隻是道：“誰讓你跟我說這些的？”
    於年麵色一白，仿佛魚被細針挑破了腮，“是我自己想說，這座房子總給我不好的印象。”
    衛雲歸點點頭，望著湖麵不說話了。
    陸沉舟交代的任務已完成，於年惴惴不安的走到一邊。衛雲歸已經許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此時難得的困意襲來，他靠在躺椅上睡著了。
    他在一片搖曳的日光中醒來了。水麵波光粼粼，船槳晃晃蕩蕩，陸沉舟與他同坐一條船，正托著下巴遙望臨近的小島。
    “哥哥不問我這幾天去哪了嗎？”陸沉舟伸手撥弄湖水，看著水流在之間滑過。衛雲歸已成為拘在他手的死水，索性順著他問道：“你去幹什麼了？”
    “去把你接觸過的人都解決掉。”他低聲道。
    衛雲歸轉頭看他，帶著錯愕和探究，疑心這隻是一個冷血的玩笑。陸沉舟與他對視半晌，忽然哈哈大笑：“數不清自己連累多少人了？島上那對兄弟走之前可都在念叨你呢，小的那個眼睛看不見，叫什麼來著？”他皺著眉頭思索，仿佛隻是在回憶早晨咖啡的口味，“想起來了，他叫，埃蒙。”
    “陸沉舟，你......”衛雲歸一把掐住他的衣領，遊船如爐火上的顛鍋，猛得晃蕩一下，他險些跌進水中，反被陸沉舟攔腰抱住，落在懷裏。眼淚漫出眼眶，埃蒙蒼白的臉突然變成僵硬的屍體，費爾斯的蔚藍的雙瞳隻剩下死寂，腹部的黑洞源源不斷地湧出鮮血。衛雲歸睜著赤紅的怒目道：“你這是犯法的，你會被抓去坐牢的！”
    “你以為我為什麼帶你來這裏？這是在弗丹啊，哥哥，貧窮和暴力的搖籃，法律的天網觸碰不到的灰色地帶。”
    “我應該是什麼人？跪在父親麵前的懦夫，還是被你背叛後走在大雨裏的蠢貨呢？”他溫柔地拂開衛雲歸額前的亂發，感受掌心下麵頰的顫抖，“他們讓我找不到哥哥，就活該有這樣的下場。”
    “以後莊園的大門永遠敞開，隨便你跑到什麼地方，我都不在乎——但救你的人，我一定不會讓他活著。”
    他搖起船槳，麵上仍是一派和煦的微笑，應和綠水間碎金般的陽光。衛雲歸手腳冰涼，連眼前也在一陣陣發黑，仿佛掉進了冰窖裏。遊船順著水流不知漂了多久，一隻手狎昵地攀上他的臉，仿佛冰涼滑膩的毒蛇，不動聲色地露出毒牙。陸沉舟居高臨下地審視他，忽然笑起來：“我當然是在哪裏開玩笑了，我怎麼會殺人呢？哥哥還不了解我嗎？”
    衛雲歸猶疑道：“那他們......”
    “我在弗丹有兩個好朋友，他們是一對姐弟，我為他們的家人提供了資金和醫療艙，作為回報，他們爽快地替我了解了礙事的人。”
    衛雲歸閉上眼，咬肌輕輕顫抖，一點微薄的淚水漫出眼眶：“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我變成這個樣子，不都是拜哥哥所賜，哥哥不喜歡嗎？”陸沉舟愉悅地笑起來，隨手指向一個方向：“哥哥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衛雲歸團團抱住自己，宛如一個龜縮的硬殼。陸沉舟強硬地掐住他的後頸：“我說話，哥哥就要接下去，別讓我的話掉在地上。”
    衛雲歸木然道：“什麼地方。”
    “這裏是趙燕山回到陸家後住的地方，那年他十三四歲的年紀。”陸沉舟支著手眺望，對他暗暗的抵觸視而不見，“說是住，其實”關”倒是更貼切。”
    衛雲歸感到不可思議：“你父母把一個孩子關在這種地方？”
    “你可憐他，卻對我的遭遇這麼漠然，看來於年的事情還是辦得不夠漂亮。”
    陸沉舟隨手拋掉船槳，轉了個身枕到他腿上，“陸家的孩子都是這麼長大的。”
    “所以陸家的alpha都是瘋子，趙燕山就算脫離陸家跑得再遠，變得再光鮮亮麗，也改變不了他醜惡潰爛的內裏。”
    “即使這樣，哥哥也要和他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