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趕去醫院的路上，衛雲歸已經力竭昏迷，對於這個夜晚最後的印象隻剩下潑在擋風玻璃上落不盡的大雨和馬路上晃眼的路燈，然後是夢境裏無止境的黑暗。一條通體雪白的小蛇跟在他身後，尾巴尖戀戀不舍地圈起他的手指。
    衛雲歸茫然地看著它，小蛇見他沒反應，自顧自蜷在他腳邊睡著了。
    他沉在黑漆漆的夢裏，像回到母親溫暖安全的羊水。前世的記憶像繽紛的畫卷在他眼前徐徐展開。衛雲歸看見年幼的自己依偎在母親懷裏，聽母親講關於他的故事。
    母親年輕的眉目尚未經生活的蹉跎，散發著陽光般的明媚光澤，一個神奇的故事由她娓娓道來，莊重地驗證他千金不換的珍貴。
    母親說，小雲來的時候很安靜，悄悄躲起來玩捉迷藏，媽媽一點也沒發現。
    他咯咯笑起來，小手抓住母親柔軟的披肩，追問道：“捉迷藏是我贏了嗎？”
    母親繼續說，小雲藏了很久，媽媽還是不知道。你就變成一條小蛇，鑽進媽媽的夢裏，我一睡著，你就開始叫媽媽媽媽，吵得我覺也睡不好，腦袋都嗡嗡響。
    他有些愧疚，躲進母親懷裏難過地說：“媽媽對不起，是我太淘氣了。。。。。。”
    母親笑著親他皺緊的小臉，佯裝鬆了口氣，輕鬆道，媽媽這才發現小雲來了，幸好你一直在我的夢裏扮成小蛇提醒我，不然媽媽糊裏糊塗，就要失去我最珍貴的寶貝了呢。
    他成了母親的寶貝，頗有些驕傲，兩手抱住母親的脖子，在她紅潤的臉頰上留下一個珍貴的口水印，她哈哈大笑，把他抱在懷裏飛快地轉圈。。。。。。
    衛雲歸睜開眼睛，褪色的回憶凝成一滴淚劃過臉龐。他的手掌悄悄撫上小腹，兩眼望著病房空茫茫的天花板。
    趙燕山推門進來，一眼看見他疲倦的病容，忍不住寬慰道：“醫生說你連日勞累，情緒起伏太大，需要靜心修養。”他在床邊坐下，取出保溫桶裏事先備好的熱粥。
    衛雲歸對香氣撲鼻的肉粥無動於衷，他定定地看著趙燕山，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沒告訴我？”
    調羹在粥裏攪了幾圈，趙燕山眼裏閃過掙紮，輕聲道：“醫生說，你已經有一個月的身孕了，昨晚出現先兆流產的跡象。”他凝視著衛雲歸蒼白的臉，遲疑道：“孩子是。。。。。。”
    衛雲歸果斷道：“孩子從我的肚子裏出來，隻能是我的，任何人都別想搶走。”他的眼神陡然鋒利起來，似淬滿寒光的長刀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他將是我在世上唯一血脈相連的親人，你要是敢打他的主意，我管你是姓趙還是姓陸，都別想好過！”
    趙燕山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有心解釋，衛雲歸直接道：“你走吧，我不想和陸家的人再有任何牽扯。”
    趙燕山坐著沒動，隻是無奈道：“還真是一點餘地都不給人留啊。”他重新端起熱粥，催促道：“先把粥喝了，養足精神，我再好好跟你解釋清楚。”
    衛雲歸警惕地看向粥碗，渾身緊繃，疑心其中可能潛藏的殺招。趙燕山拿他沒辦法，將碗一擱，繳械投降道：“我曾經的確姓陸，陸長源是我的親生父親，但父母離婚後，我就跟母親搬出陸家隨她姓趙了，那年我五歲。這二十多年來，我和陸沉舟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手足情誼寡淡，沒理由為了他傷害你。”他話鋒一轉，“更何況，他今早已經因非法移植人體芯片被抓捕受審，如今已是自顧不暇，更沒有精力給你使絆子。”
    衛雲歸翻起手機推送的早間新聞，陸沉舟入獄的消息高掛在榜首，旁邊是一個鮮紅的“爆”字，他暗自鬆了一口氣，但麵對趙燕山生疏不減，隻是公事公辦道：“很感謝你昨晚出手趕走陸沉舟，還送我來醫院，這個人情我記下了。”
    這話讓病房裏憑空刮起一陣冷風，把兩人溫存過後的曖昧氣氛一掃而空。趙燕山無語凝眉，深深意識到此刻的衛雲歸已然成了荊棘叢裏冷硬的石頭，好話撬不動，熱心捂不化。他不動聲色道：“陸沉舟剛進去，現在是你擺脫他的最好時機。”
    衛雲歸垂著眼皮不吭聲。
    趙燕山繼續道：“但一旦他緩過勁來，用些技術手段追查到你的行蹤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屆時恐怕不止你，連你的孩子也會無處可藏。”
    衛雲歸冷冷道：“你在威脅我？”
    趙燕山無視他的敵意，慢條斯理道：“我隻是勸你在必要時為自己找個靠山，應對陸沉舟的追捕。”
    衛雲歸看著他含笑的眼睛，遲疑道：“你是指。。。。。。”
    “陸家勢大，就算你現在馬上結婚，給這孩子的出現提供合理的理由，他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孩子，借此拿捏你。”趙燕山認真地看著他，晨光在他臉上鍍上一層飽含柔情的莊重，“但有一個人不一樣，他占據先天血緣上的優勢，和他結婚，你就永遠站在倫理製高點上，陸沉舟動不了你們父子。”

    作者閑話：

    嗯？要和誰結婚啊好難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