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病房內的氣氛降至冰點。床上的趙琦動了動，嘴裏喃喃叫道：“小燕。”
    隻是昏睡時的囈語，她還沒到蘇醒的時候。
    衛雲歸心裏氣道這不是有人叫你小燕嗎，起身就要告辭，被趙燕山攔住：“抱歉，剛才是我心急了，但我無意冒犯。”
    他斂起尖銳的傲慢，轉眼又成了溫和謙遜的紳士。這人看著氣度不凡，估計是做慣了上位者，恩威並施隻是他拿捏人心的小手段。衛雲歸對上他的眼睛，好以整暇地看他的尊口能許出什麼實質性的好處。
    隻見趙燕山打開床頭的保溫桶，取出一碗熱氣騰騰的粥，一時間，病房裏香氣撲鼻，魚片軟嫩稠白，米粒爽滑清香，衛雲歸詫異的同時，空了許久的肚子應景地叫喚兩聲。
    粥碗被推到衛雲歸麵前，趙燕山道：“今早連江空運過來的鱸魚，本來應該做成午餐的清蒸鱸魚，到了晚上隻能燉成魚片粥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衛雲歸沒推辭，淺淺嚐了一口熱粥，被滿口的魚腥味催得胃裏酸水倒湧，幾欲作嘔。趙燕山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嘴角還掛著一絲笑：“我的手藝這麼差勁嗎？”
    空蕩蕩的胃部倒不出東西，衛雲歸吐得眼冒金星，怒火卻越燒越旺，一手抓住趙燕山的領帶把人往下一拉，後槽牙咬得咯咯響：“耍我好玩嗎？”
    趙燕山神態平和：“衛先生，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這並非我本意。”
    那碗粥被遞到他麵前，衛雲歸道：“那就證明給我看。”
    趙燕山還未表態，就見麵前微風卷過，另一隻手抽出他的領帶，在他兩手間輕巧迅速地打了個結。衛雲歸捏起他的下巴，戲謔道：“小燕，自己做的粥就好好喝完吧。”話音剛落，粥碗就重重磕上趙燕山下牙，引得他痛叫一聲，衛雲歸睚眥必報：“抱歉啊小燕，這並非我本意。”
    他眼中閃過快意的光，半碗粥轉眼就進了趙燕山肚子。趙燕山敞著腿，頭枕在椅背上，姿態悠閑，譬如猛虎追至腳後跟還怡然自樂的旅人，對受人挾製的窘境毫無所覺。衛雲歸狐疑地聞了聞粥碗，揮之不去的魚腥味鑽進鼻腔，讓他汗毛倒豎。趙燕山品味片刻，感慨道：“我就說我的廚藝不會有問題。”
    領帶被alpha輕鬆地掙開。衛雲歸抬腳要溜，被趙燕山鐵鉗似的抓住手腕，那根柔軟的領帶輕輕滑過手背，帶起他手指過電般的酥麻，又如蝴蝶般翩然離去，轉而停在他脖頸處輕輕繞了一個環。趙燕山道：“小姨常和我說起你，這次見到本人，衛先生倒和她描述的。”
    手指不經意地劃過他頸間的皮膚，帶起一排細密的小疙瘩，趙燕山慢悠悠道：“不大一樣。”
    衛雲歸憋著氣沒吭聲，那隻手托著領帶慢慢收緊，將它服服帖帖地圈在脖子上。趙燕山興致盎然地端詳一番：“既然咱們的鄰居這麼喜歡這條領帶，那它就是你的了。”
    手指緊貼著墨綠色緞麵一路向上滑，他理了理領口，讚歎道：“襯你。”
    四目相對，前者帶著作壁上觀的悠然，後者則是發威的老虎出師未捷踢到鐵板，強撐一點易碎的體麵。僵持間，衛雲歸的手機響起來。趙燕山把手探進陪護床下撈出手機遞給他，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分明又是“陸總”兩字。
    衛雲歸沒注意他的眼神，捏著手機，兀自掛掉電話。下一秒，電話鈴聲又響起來，衛雲歸索性調了靜音，起身告辭。
    這次趙燕山沒挽留。走出醫院大門，衛雲歸取出手機翻了翻，從早上到現在有十幾通未接電話，無一例外，全部來自陸沉舟。他深吸一口氣，撥通電話：“陸總。”
    電話那頭先是傳來一陣狂亂的音樂，然後歸於寂靜，陸沉舟道：“我找了你一天，電話不接，短信不回，連公司也沒來，把我晾在一邊這麼久，你真是太驕縱了！”
    辭職報告還沒發出去，衛雲歸不想再和他起衝突，耐著性子道：“昨晚我的鄰居生病了，我送她去醫院，今天一直守在病房裏。”
    得了好臉色的陸沉舟變本加厲：“哪個鄰居，什麼年紀？是alpha還是omega，或者和你一樣的beta？我不喜歡你和別人走得太近。”
    衛雲歸說：“我想陸董昨晚的已經表達得很明確了，你既然沒有違背他意願的力量，又是誰給你的勇氣讓你在他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和我這個喬笙的替身繼續來往呢？”
    這話被選擇性地忽略了，陸沉舟自顧自剖白道：“我一晚上沒睡，天不亮就趕到你家去，卻找不到你。”
    衛雲歸不願對牛彈琴，馬上就要摁掉電話，陸沉舟繼續道：“我走進臥室，沒找到你，卻在床頭發現一個生鏽的鐵盒。”
    衛雲歸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質問道：“陸沉舟，你的教養都拌飯吃了嗎，我沒允許你翻我東西吧？”
    陸沉舟置若罔聞：“一疊舊照片，應該對你很重要吧？所以我把鐵盒帶走了。”
    連軸轉的疲憊被衝走了，怒火升騰起來，衛雲歸咬牙切齒道：“陸沉舟，你是事太少還是腦子被驢踢了，拿它幹什麼！”
    陸沉舟道：“想要它，那你就自己來找我。”
    衛雲歸道：“你在哪？”
    陸沉舟報出一串地址，衛雲歸懶得再跟他廢話，攔了車就直奔目的地。
    Sue酒吧實行會員製，所處位置偏僻難尋，私密性也比較高。衛雲歸下車，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安，這種預感變成一條細繩，似乎馬上就要套上他的脖子，讓他兩腳懸空。
    衛雲歸打了個寒顫，攔住要開走的出租車司機，掛上笑臉道：“師傅，再送我去個地方，我加錢。”
    出租車一甩尾氣，迅速開走了，過了二十分鍾才慢慢悠悠開回來，衛雲歸下車，手指不著痕跡的拂過胸口。他不熟悉酒吧的位置，在停車場費勁地繞了兩圈。一個保鏢走過來，喚道：”衛先生？”
    衛雲歸應了一聲，小跑過去，熱情道：“是傑森麼？這個停車場太大，我都繞糊塗了……陸總應該等急了吧，有沒有喝醉？”
    傑森領著他，說道：“陸總哪有這麼容易醉？我們哥倆加起來都喝不倒他一個。”
    衛雲歸打趣道：“那你和邁克可要加油啊，陸總的安危就仰仗你們呢。”
    傑森笑笑，沒否認，也沒再多說什麼。
    但對衛雲歸來說，已經足夠了。
    停車場裏隻有一輛陸沉舟的常用車，這說明他這次出門沒帶很多人。就目前的談話所知，隨行的應該是他慣用的兩個保鏢，傑森和麥克。
    來的路上，衛雲歸特意拖延時間，陸沉舟卻依然耐心等著，沒有一句催促，這說明他在酒吧裏的確有所準備。
    他已經準備好陷阱，靜候衛雲歸入局。
    電梯徐徐上升，衛雲歸捏緊拳頭。

    作者閑話：

    姓陸的那位仁兄開始作死了，讓我們期待他能翻出什麼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