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經十二點了。衛雲歸早過了困勁，索性窩在客廳沙發上看電影。鬥櫃上的小台燈光線昏暗，衛雲歸把自己裹在毯子裏，眯著眼看屏幕中人臉晃動。將睡未睡之際，黑暗中忽然傳來重物墜地聲，“砰！”衛雲歸嚇了一跳，好不容易醞釀的瞌睡頓時全跑沒影了。
    他快速地檢查了一遍各個房間，門窗緊閉，所有物品都安分待在原地，沒有任何異常發生。他思來想去，決定去鄰居趙琦家看看情況。
    已經是淩晨，趙琦家居然敞著大門，客廳裏黑咕隆咚，聽不到半點人聲。衛雲歸暗道不好，抄起一根棒球棍就衝進趙琦家，跨進玄關，隻見趙琦倒在鞋櫃旁，雙目緊閉，已經不省人事。
    接下來就是一陣兵荒馬亂，衛雲歸帶著滿腹焦灼跟去醫院，目睹趙琦被送進急救室。急救醫生道：“依照目前的情況，醫療艙是病人的最優選擇。”
    人人都知道醫療艙的好處，挨一刀的痛苦免了，術後恢複的疼痛也省了，連掰著手指都數不完副作用的藥都不用吃了，可僅僅醫療艙的開機費就是讓普通人望而祛步的天文數字了，誰又有勇氣在撿回一條命後背上一輩子還不完的債務呢？
    衛雲歸沒法替趙琦做決定，護士托他聯係趙琦的家屬。
    據衛雲歸為數不多的了解，趙琦提及過的親屬隻有她的侄子，年齡未知，長住地未知，姓名未知。
    衛雲歸提著心翻看趙阿姨的通訊記錄，她的聯係人很少，從上劃到下，出現最頻繁的隻有一個“小燕”。
    像個女孩名，好嘛，現在連性別都是未知了！但他沒心情糾結，馬上撥通小燕的電話。
    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帶著壓抑的喘息：“喂，小姨。”
    衛雲歸道：“小燕你好，我是趙阿姨的鄰居，趙阿姨現在在江城第一醫院的急診室搶救，你現在能過來嗎？醫生建議使用醫療艙，是否啟用需要家屬簽字授權。”
    電話那頭的男聲頓了一下，說：“一切以小姨的健康為先，就用醫療艙吧。我會派人過來替我簽字。”
    電話被率先掛斷了，帶著不願多講一個字的傲慢。衛雲歸眨眨眼，對著空氣揚了揚拳頭。
    沒過多久，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出現在走廊，從聲音推斷，兩人不出意料的都不是小燕。醫院領導聞風而來，雙方接洽一通，趙琦很快就被轉入醫療艙治療。
    隔著透明玻璃，衛雲歸看著那台機器發出寧靜的幽藍色光芒，趙琦安睡在艙體中央，臉上顯出鮮活的生機。
    母親生病時，衛雲歸在電視上看到了第一批醫療艙投入使用的消息，興奮得難以入睡，迫不及待地想讓母親躺進醫療艙裏把病治好。可是母親卻說，醫療艙的藍光會照得她睡不著覺，她不喜歡。
    那時他年紀雖小，卻早早懂事了，望著母親的沉屙病容，他把頭埋進她懷裏小聲道，等長大了，他會努力賺錢，還清給母親治病欠下的債務。
    母親明明在笑，他卻覺得肩頭濕漉漉的，好像荷葉上的露水落下來。母親把他抱在懷裏，說，等小雲長大，發明一台做厲害的醫療艙，所有人都能用。
    媽媽也會用嗎？衛雲歸問。
    小雲造的，媽媽當然會用。
    趕來的兩個男人站在他麵前，恭敬地向他道謝：“多虧衛先生及時將趙女士送往醫院，現在趙女士的情況現在已經穩定下來了，趙先生稍後就會趕到。”兩人不久就離開了，病房裏隻剩醫療艙運行的轟鳴聲。
    待醫療艙自動關閉已是破曉時分，趙琦被迅速轉入普通病房。窗外的鳥鳴漸起，晨光鑽進室內，此起彼伏的汽車喇叭聲、引擎轟鳴聲斷斷續續響起來，衛雲歸緊繃了整夜的神經慢慢放鬆，他終於抵不住困意，伏在床邊，沉沉地睡著了。
    一天一夜沒合眼，衛雲歸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浸在夢裏的意識幾經起伏，他在朦朧中捕捉到空氣裏一絲清冷的淡香。香氣幽微，像一根絲線，輕柔地拂在他鼻尖。再次醒來時，病房的燈已經亮起來了，他躺在病房的陪護床上，身上妥帖地蓋了毯子。
    衛雲歸迷迷糊糊的想起那一絲香氣，盈盈繞在心口，分不清它來自夢中還是現實。他轉過頭，趙阿姨還沒醒，病床邊坐了一個男人，穿著黑襯衫，襯出寬闊的肩背，結實的肌肉線條撐出流暢的輪廓，即使坐著，也能看出他四肢修長，身形高大，給人以不動如山的沉穩。
    這就是小燕？
    衛雲歸怔怔看著，還沒緩過神來。男人已經轉過頭，目光掃向他，似幽深的雪夜，萃著冷光，衛雲歸對上那雙眼睛，反應不及，遲鈍地扯出一個笑來，開口道：“你是小燕？”
    “小燕”愣了一下，無奈地笑起來，一瞬間雲消雪霽，春光和煦，他說：“你叫我小燕？”
    衛雲歸心虛地摸摸鼻子，說：“我畢竟還不知道你的名字，隻能這麼叫。”
    小燕道：“一般沒人這麼叫我。我姓趙，叫我燕山就好。”
    嬌俏的小燕子搖身一變，成了巍峨的山脈，前後觀感差距太大了，衛雲歸木然點頭，又問道：“趙阿姨現在怎麼樣？”
    趙燕山道：“已經脫離危險期，醒過來就沒事了。”頓了一下，又說：“小姨這次發病突然，幸虧有衛先生及時發現送來醫院，否則我不敢想自己會麵臨什麼樣的可怕結果。”
    兩人漫無目的地扯了些閑話，趙燕山忽然話鋒一轉：“說起來，小姨由於職業原因很少跟人打交道，昨天又是這麼晚的時間，衛先生怎麼會碰巧發現她昏迷呢？”
    這事說來還真全是巧合，衛雲歸有心解釋，抬頭卻見趙燕山的一雙眼裏滿是尖銳的審視，這才後知後覺他在試探。滿腔的氣憤湧上來，衛雲歸隻覺得好心都當了驢肝肺，忍不住尖刻道：“因為我就愛管閑事還窮得很，一心想要發橫財，看老人獨居就忍不住湊上去套近乎，這個答案趙先生滿意嗎？”

    作者閑話：

    趙燕山，本文真正的男主終於出現了！這人心眼子比較多，挨罵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