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見善,如今我不想坐這個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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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過後,天氣放晴。
洛瑤興匆匆的跑進院子,沐棠告訴她蘇隱還在睡,莫要吵鬧。
他二人小聲的嘀咕著,卻不曾想門被打開,蘇隱走了出來。
“師叔早。”兩人急忙起身行禮道。
“發生何事?”蘇隱笑著開口,來此數日少有能讓洛瑤如此欣喜之事。
“霜姑娘醒了。”洛瑤興奮的道。
蘇隱這才想起霜飛流被帶回幽冥閣。
隻是那時盡人事知天命,他也沒想到霜飛流真的活了下來。
霜飛流被安置在生堂之中,蘇隱過來的時候,她正坐在床上,一臉的茫然無措。在看到蘇隱之後微微愣了一下,隨即道:“你不該救我。”
“你若一心求死,也未必能夠活得下來。”
霜飛流傷得不可謂不重,但她死撐著活下來便是不想死。
霜飛流聞言下意識的摸了一下下腹,視線變得柔和許多。她抬眼看向蘇隱道:“蘇掌門,你是好人,但是這善意卻總是用不對地方。”
蘇隱以為她說的是他沒去救安燕然卻救了她,也沒有太過在意:“救你的不是我,是你腹中的胎兒。稚子無辜,你好好善待他吧。如今你我都身處這裏,自是出不去。你若想活便好好活,你若不想,也無妨。”
左右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情。
蘇隱欲轉身離開,霜飛流卻幽幽的道:“蘇掌門,江湖不太平,不是躲在這裏便能避過去的。蜀地因何而亂,你之前不知,如今也該知道了。隻要他一日不死,這天便平不了,總有人會找過來。更何況他真的甘心避居這裏嗎?”
他可是小蜀王啊,便是流落江湖二十餘年,如今也是登高一呼千萬人應的小蜀王。
那些在蜀地算計廝殺的幕後之人不就是當初蜀王的殘餘勢力嗎?
隻要他想,便是不與安燕然合作,難道便沒有想過一步登天?
“你覺得那是康莊大道一片坦途,但在我看來不過是一條殺人血路。權勢滔天不及天涯肆意,功名利祿不如一世長安。更何況小蜀王早已身處江湖,粗人一個,又怎能擔起天下之大任。”比起追求自己勝任不了的東西,何不讓能者為之。
軒儒宗即便再也不好,卻也還了這千裏江山一個太平。
蘇隱低低的道,也不知是在說與霜飛流聽,還是說與自己知。
“可你不是他,你怎知他不想。”霜飛流垂下眼眸。
那自是因為他不是了。
蘇隱心中冷然。
霜飛流醒來的事情,晏朝暮比蘇隱更早知道。
他給了霜飛流兩個選擇,要麼活著留下來,要麼橫著躺出去。
霜飛流選擇了前者,可見她也沒有那麼想死。
她不想死,晏朝暮還是把她留在生堂。
畢竟秦昉也好,冥八也好,其實都不讚成霜飛流留下來。但是一屍兩命,晏朝暮可以做得,蘇隱忍不得,便當做是給他和蘇隱積善吧,將來一起去了黃泉,或還能一起上那奈何橋。
已然入冬,很快便迎來小年時節。
如今大雪封山,幽冥閣的防守範圍也慢慢撤回穀中。
幽冥閣難尋,如今又有這大雪為屏,自也安全許多。
以往的幽冥閣便如同人間煉獄一樣,每個人都活得戰戰兢兢,自也不曾想過什麼時節。
如今晏朝暮還是晏朝暮,但他卻不管事了。
梁奐為人死板但心不壞,秦昉雖愚忠了一些,但是勝在親和,在他二人的管製之下,幽冥閣隱隱去了一些死氣,倒有了一些曾經避居桃源的隱世外模樣。至少閣中人見到在晏朝暮也沒有那麼害怕了。
晏朝暮當初手段狠辣喜怒無常是因為不知這閣中誰能相信誰又是害他之人,如今他已不在意生死,自也不會去管閣中是否有人要害他。
秦昉與他商議小年夜的事情,他愣了許久,隨後便聽秦昉道:“往年老閣主在時,每逢小年夜便帶著四堂兄弟們喝酒吃肉,便是後來你父親在時,也時常熱鬧一番,不知這些你還記不記得。”
明明隻是十餘年前的事情,卻仿若隔了千世萬世。
晏朝暮自是記得的,正是因為記得才會在那些人都枉死之後怨恨癲狂。
“這事你去辦吧,我便不去了。”
這十年的複仇之路走得太過艱辛,晏朝暮做不到在這些人屍骸埋葬之地與閣中人慶賀小年,而他也知道閣中之人怕也是不想見他。
“你若不去,還有何意義?”秦昉歎了一聲:“良夕,你上次說的話,老夫都記得。這些年來,你第一次求我,便是天上明月海中明珠,老夫也在所不辭,所以你決定了,老夫亦不敢阻攔。你一心想與那蘇見善一道死,那麼這一次你便以閣主的身份出席一遭如何,他年老夫帶人離開,這幽冥閣便不再是幽冥閣。”
晏朝暮在幽冥閣最危難的時候,接手閣主之位,他將自己逼得緊,也讓這閣中人變得懼怕他。
畢竟當初能管束他約束他的人都死了,剩下他們這些無用之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晏朝暮把自己逼上絕路。
所以這十年來晏朝暮過得不好,這閣主之位也坐得不安穩。
謝魏闕的事情,幽十三的事情,還有那數不清的暗殺試探,他們都沒能幫上忙。與其說幽冥閣毀在晏朝暮手中,不如說是他們這些人未能守住幽冥閣。
如今晏朝暮不想要了,那幽冥閣自然也不是幽冥閣。
這大概是這十年來,秦昉與他說的最長的話。
晏朝暮冷然的想,不覺得遺憾也未覺得惋惜。
他未能護住想護之人也未能殺盡天下人為之陪葬,卻終是給了少數人一個太平。
“我已知曉,你下去吧。”晏朝暮揮了揮手。
秦昉微微有一些失望,但還是出去了。
空蕩的議事大廳隻有晏朝暮一個人坐在高位之上。
他**著冰涼的鎏金椅,看著下方整整齊齊擺列的數把石椅,慢慢笑出聲來。
他在這高位坐了十餘年,卻有幾日是能安心入眠。便是閉關練功也躲不過暗算逼瘋。
這偌大的幽冥閣中,他誰也不敢信誰也不想信,他隻知他變得更強了才能活下來,他隻知道隻有讓所有人都懼怕了,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花了整整十年的時間,可這一聲閣主有幾分真幾分假。
一道身影走了進來,晏朝暮原以為是秦昉去而又返,剛剛收斂了臉上的陰鷙和恨意,便瞧見蘇隱的臉。
他就這樣居高臨下的看著蘇隱,唇邊的冷意再也掛不住。
蘇隱環顧著四周,不難猜出當初的幽冥閣也應是極為熱鬧的,如今卻隻有晏朝暮一個人坐在高位之上,不由得微歎一聲。
他自雲端跌落染了一身塵埃,而晏朝暮又何嚐不是身在雲端卻鮮血淋漓。
“我年少的時候,總喜歡跑到這裏來,然後坐在這把鎏金椅上便不下來。我爹不喜歡我這個樣子,每每都想訓斥於我,但叔叔伯伯們總會護著我,說這位置遲早是我的,坐坐又何妨。我知道我爹是不高興的,隻是礙於人多,也不好開口。後來有一次我偷聽他和師父講話,才知他不想把這個位置留與我。我以為他不喜歡我,鬧了好長時間的別扭,如今想來才知曲高和寡又何嚐不是一樁禍事。”
那時叔叔伯伯們都還在,他爹都覺得好難,而如今那些人都不在了,他無人可依,撐起這幽冥閣便更難。
“見善,如今我不想坐這個位置了,不想要這幽冥閣了,你猜我爹還有那些叔叔伯伯會不會氣得從墳中爬出來?”晏朝暮站起來,目光掃過身後的鎏金椅,然後慢慢走下來。
等到他走下最後一階台階時,蘇隱已經站在他麵前。
兩人咫尺之隔,他聽見蘇隱道:“你不想坐便不坐了,他們要是敢爬出來,我替你揍他們。”
晏朝暮被他的話逗笑了,低低的歎了一聲:“你怎麼連死人都敢揍呢。”
“那也是跟你學的。”蘇隱笑。
他可沒忘記晏朝暮曾說要以雲空山百鬼為媒迎他的事情。晏朝暮敢擾了曆代師叔師祖的清幽,他又為何揍不得這幽冥閣的冤鬼們。
“真好啊。”晏朝暮也跟著笑出來:“你我真是一對惡鬼頭子。”
不懼殺人不懼死魂,他們便該生生世世糾纏不清。
晏朝暮伸手觸碰了一下蘇隱的臉,隨後把人擁進懷中,便在這父輩們曾經議事的地方,便在這滿堂的冤鬼麵前。
小年正日,天晴了,一抹暖陽照在山間,化不去積雪,卻讓人心曠神怡。
這一日幽冥閣上下皆忙碌,但還是冷情依舊,尤其是蘇隱的院子。
蘇隱昨夜睡得不安穩,如今起了也隻是懶洋洋的在院中坐著,督促沐棠和洛瑤練功,間或指點兩句,但更多的時候是昏昏沉沉。
晏朝暮過來的時候,蘇隱靠著軟椅睡著了,陽光撒在他臉上,帶出幾分驚豔來。
“晏叔。”洛瑤和沐棠見他過來,便收了劍跑了過來。
洛瑤正要喚醒蘇隱,晏朝暮擺了擺手:“讓他睡一會兒吧。”
作者閑話:
晏朝暮:見善,如今我不想坐這個位置了。
蘇見善:好。
晏朝暮:大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