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舟撐著牆壁緩緩站直身體，突然眉頭一皺：”等等，何了然怎麼會出現在金鵬大酒店？他今天的任務不是遠程技術支援嗎？”
    宋遇摸了摸鼻子，目光略顯複雜：”他比對凝絮劑成分時，發現和當年侯衛國案的證物高度吻合。我上個廁所的功夫，他人就不見了……”
    ”嘖。”秦舟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平時比誰都冷靜的何科長，怎麼一沾上這個案子就……”他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眼神暗了暗。
    宋遇無奈地搖頭：”陸局要是知道他擅自行動，怕是要讓他停職反省了。”
    遠處警燈閃爍，將秦舟疲憊的側臉映得忽明忽暗。
    ”先瞞著。”秦舟突然開口，從口袋裏摸出皺巴巴的煙盒，”就說是我臨時調他來現場支援的。”打火機的火苗在夜色中忽明忽暗，映照著他緊繃的下頜線。
    第二天清晨，秦舟被陸政一個電話叫到了局長辦公室。
    推門進去時，秦舟習慣性地就要往沙發上癱，卻被一聲暴喝震在原地。
    ”給我站好了！”
    陸政的聲音像炸雷般在辦公室裏回蕩。
    秦舟渾身一激靈，立即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站得筆直如鬆。
    ”金鵬大酒店的行動你是怎麼安排的？”陸政拍案而起，桌上的茶杯被震得叮當作響，”單槍匹馬就往裏闖？你當自己是鐵打的？你秦大少爺的命就這麼不值錢？”
    ”陸叔，您先消消氣……”秦舟陪著笑臉。
    ”還有何了然！”陸政氣得來回踱步，”要不是他現在還躺在醫院，我連他一起收拾！擅自行動，目無紀律！萬一有個閃失……”
    秦舟眉頭一皺：”是我臨時調何了然去現場支援的……”
    ”你還想替他打掩護？”陸政猛地轉身，指著秦舟的鼻子，”真當我這個局長是擺設？”
    他重重地拍下一紙處分：”你給我寫三千字檢討！另外，去醫院告訴何了然，停職一周反省，期間的工作全部交給二隊法醫葉修遠接手。”
    ”可是陸……”
    ”沒有可是！”陸政直接打斷，”這次要不是周溫言及時支援，你們倆現在就該在太平間排排躺了！”他背過身去，胸膛劇烈起伏，顯然這次是真被氣得不輕。
    窗外晨光熹微，照在秦舟緊繃的側臉上。
    他盯著地上那道被拉長的影子，喉結動了動，最終隻是低聲道：”是，我這就去。”
    宋遇正倚在辦公室外的走廊上，見秦舟沉著臉推門而出，立刻掐滅了手中的煙快步迎上去：”陸局這次雷霆震怒啊？”
    秦舟煩躁地扯鬆領帶，將手裏的處分文件捏得嘩啦作響：”周溫言那個王八蛋，肯定是他把行動細節捅給陸叔的。”
    ”你現在……”宋遇話未說完，就見秦舟已經大步流星往電梯間走去。
    ”去傳旨。”秦舟按下電梯按鈕，盯著不斷跳動的樓層數字，”總得當麵跟他說清楚。”他無意識地摩挲著處分通知書邊緣，紙張已經被他攥出了深深的折痕。
    電梯門緩緩關閉，將宋遇欲言又止的表情隔絕在外。
    秦舟靠在冰冷的金屬壁上，盯著文件上”停職一周”那幾個刺眼的紅字，太陽穴突突直跳。
    該怎麼跟那個倔脾氣開口？說因為自己的莽撞連累了他？還是說……
    電梯抵達的提示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秦舟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向停車場。
    晨光透過玻璃幕牆灑落一地碎金，卻照不亮他緊鎖的眉頭。
    秦舟在病房外來回踱步，皮鞋跟在地磚上敲出焦躁的節奏。
    第三次抬手要推門時，又猛地收了回來，指尖在門把上懸停片刻，最終頹然落下。
    ”您好，請問是13床家屬嗎？”護士站的護士長突然攔住他，手裏的病曆板敲了敲他的肩膀。
    秦舟猛地回神：”我……”
    ”現在才來？”護士長皺眉打量著他，”病人從昨晚就鬧著要出院，問他家屬聯係方式死活不說。剛做完胃鏡，胃潰瘍都到Ⅲ期了——”她突然壓低聲音，”你們這些年輕人，工作再忙也不能這麼糟踐身體啊。”
    “對了，你是患者什麼人啊？”
    秦舟喉結滾動，半晌才擠出一句：”我是他……哥。”
    ”現在知道當哥哥了？”護士長沒好氣地推開病房門，故意提高音量，”13床，你哥來看你了！”
    刺鼻的消毒水味撲麵而來。
    秦舟僵在門口，看見何了然半靠在病床上，蒼白的手指正搭在點滴調節器上，似乎正準備調快流速。
    聽到動靜，他猛地抬頭，眼睛裏閃過一絲錯愕。
    秦舟輕輕帶上房門，金屬門鎖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他拖過椅子坐到病床邊，皮革座椅在靜默中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我倒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多了個哥哥。”何了然的聲音很輕，目光落在窗外搖曳的樹影上。
    秦舟下意識摸了摸鼻梁，指腹觸到還未愈合的傷口，疼得“嘶”了一聲：”那個護士太能說了……聽說你急著出院？”
    ”隻是攝入少量**，不需要住院觀察。”何了然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被角，醫用膠布在蒼白的手背上格外刺眼。
    秦舟突然傾身向前，病床發出輕微的吱呀聲：”Ⅲ期胃潰瘍在你眼裏就是“隻是“？”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掩飾不住的怒意，”你知不知道再發展下去就是穿孔大出血？”
    何了然的睫毛顫了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他另一隻沒有輸液的手攥緊了又鬆開，點滴管裏的液體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
    ”人醫生讓你聯係家屬，你為什麼不聯係？覺得自己一個人能熬嗎？”
    “我一個人，習慣了。”
    “住院這種大事，也一個人扛？何了然你……”秦舟的聲音突然哽住。
    ”我沒有家屬。”何了然平靜地陳述，仿佛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他臉上劃出一道明暗交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