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安康大橋鍍著最後一縷霞光，秦淮河水將霓虹揉碎成粼粼波光。
    秦舟哼著走調的《海闊天空》，老舊電動車碾過飄落的梧桐絮，車籃裏打包的鴨血粉絲湯隨著顛簸晃出**香氣。
    五月的江寧市還不算很熱，晚風拂在臉上甚是舒適，路麵上是路燈灑下的暖色調的燈光，好像在昭示著五一假期的歡愉。
    ”讓讓！借過！”他按響車鈴穿過放學的人流，卻在拐彎處猛地捏緊刹車。
    前方橋欄上坐著個單薄身影，風衣下擺在江風中獵獵作響。
    秦舟喉頭發緊，多年刑警的本能讓他肌肉瞬間繃緊。
    他悄無聲息地棄車疾奔，手臂緊緊鉗住那人腰身向後拽去。意料之外的輕盈讓他重心失衡，兩人重重摔在瀝青路麵上。
    ”鬆手。”身下人嗓音清冷有力，可當秦舟抬起頭看清他的麵容——25歲左右的年輕人，瓷白的皮膚透出一種說不上來的病態，鴉羽般的睫毛下凝著化不開的陰鬱。
    秦舟怕男人掙脫自己，連忙翻身按住他。
    可能是秦舟出現的太過突然，男人竟就這麼被他按著，略帶惱怒地問：“你幹什麼？”
    “兄弟，”秦舟勸道，“人生就那麼短，有什麼坎過不去要自殺呢？”
    “……你可以不多管閑事嗎？”
    “我多管閑事？你的命還要不要了？我這是在救你！”秦舟被他這麼一問，有些惱了。
    “命是我自己的，別多管閑事。”男人冷聲道。
    圍觀人群的竊語聲中，秦舟還想說些什麼，手機鈴聲卻突兀炸響。秦舟站起身，摸出手機：”喂，宋遇？美術館命案？我二十分鍾到。”
    秦舟掛斷電話，發現身下的人已經坐起身拍打灰塵。他猶豫著掏出警官證：”市局刑偵支隊秦舟。要幫忙叫心理輔導嗎？”
    ”不必。”那人轉身走向橋頭，忽然又停住，”你電動車擋道了。”
    秦舟瞪了那人一眼，跨上電動車。
    男人見秦舟離開，輕歎一口氣，準備回家，可碰巧也來了電話。
    “……喂你好？對，我是何了然……好的。”何了然掛斷電話，攔下一輛出租車。
    江寧市美術館大致位於市中心，平常這個時間美術館的大院已經有婦女準備跳廣場舞了，可是今天卻被警戒線圍起來，這讓早已過慣了日複一日無聊生活的市民瞬間提了興趣，紛紛圍在警戒線前麵看熱鬧。
    當秦舟衝進警戒線時，血腥味混著鬆節油氣息撲麵而來。
    展廳中央的《星月夜》仿作下，女人扭曲成詭異的禱告姿勢，滿地油彩與鮮血交融成地獄圖景。
    秦舟找到很早就在警戒線裏麵等著的宋遇。跟宋遇打過招呼，他在宋遇的帶領下，走進現場。
    “什麼情況？法醫呢？”秦舟看見倒在血泊中又如此詭異的屍體，問一旁的宋遇。
    宋遇無奈扶額：“你忘了？高科長今天剛退休離隊，省局新調來的那一個還沒有來報到，他明天才來。”
    秦舟咬牙道：“聯係那個法醫，讓他十分鍾之內趕來。”
    “已經聯係了，估計現在正在路上。”
    “有什麼發現？死者身份確定了嗎？”秦舟向上揚揚下巴。
    宋遇指了指不遠處拿著本子做筆錄的同事，道：“那邊那個保安是報案人，他說死者叫張晴，是美術館的保潔。”
    “秦隊！秦隊！”談話間，秦舟聽到有人叫自己，扭頭看向那紮著利落高馬尾的女警江晨，視線正撞進江晨身後的一雙琥珀色的眸子。
    “秦隊，”江晨介紹道，“這位是省局下來的法醫，何了然。”
    秦舟回頭，視線在江晨和何了然之間徘徊，最終落在何了然臉上。
    25歲左右的年輕人，瓷白的皮膚透出一種說不上來的病態，鴉羽般的睫毛下凝著化不開的……
    等等，怎麼感覺如此熟悉？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秦舟總覺得何了然很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來哪裏眼熟。
    何了然就與秦舟麵對麵站著，誰也不說話。
    江晨和宋遇則一頭霧水。
    隨後，秦舟從頭到腳把何了然掃視了一番，注意到何了然風衣上的灰塵，剛剛那段大橋上阻止輕生男子的畫麵浮現在腦海中。
    好巧不巧，這人剛剛見過；好死不死，還是自己英雄救英雄從橋上拽下來的那個。
    秦舟尷尬地摸摸鼻子，問：“你……是不是在大橋上輕生的那個？”
    雖然何了然隻是略微皺了一下眉頭，但還是被秦舟看在眼裏。
    很顯然，何了然也認出來秦舟了。
    何了然沒有回答秦舟的話，而是問江晨：“屍體在哪？”
    江晨狐疑地瞥了眼秦舟，領著何了然去看屍體。
    秦舟蹙眉，不是，這法醫怎麼不回答我的問題啊？還把不把我這個隊長放在眼裏了！
    宋遇一拍秦舟的肩膀，嚇得秦舟一激靈：“我靠，宋遇你有病啊？是不是想把我嚇死，然後升職加薪取代我的位置？”
    “別，我可不能像您一樣兩年時間把江寧的犯罪率降到百分之一。”
    是了，秦舟，原來是省局刑偵支隊隊長陳明磊的徒弟，因為沒有個正行整天被法醫科的前輩舉報，局長無奈之下把秦舟派到江寧——一個省下治安及其混亂的城市。
    沒想到秦舟幹了兩年，不僅把一些黑惡勢力及其保護傘一鍋端了，還把江寧的犯罪率下降到1%，使江寧市一躍成為網絡排行榜上最宜居的城市前三名，整個公安局大換血，從上到下改頭換麵，用陸局的話說，注入了新鮮血液。
    而宋遇，作為秦舟的多年好友，就是他下調時被他騙來的。
    宋遇一擺手，問，“我說，你們認識？”
    聽到宋遇這麼問，秦舟趕忙搖頭：“不認識不認識——他真是省局下調來當科長的？這麼年輕？你是不是搞錯了？”
    “這是陸局親自給的聯係方式，不可能錯的。”宋遇輕歎一口氣，“老秦啊，你可收收你的性子吧，省局的老法醫都不願意來我們這裏幫忙。”
    秦舟沒有說話，踱步到何了然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