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舟仰頭看向仍籠罩著自己的何了然，本想調侃幾句，卻在看清對方凝重的表情後噤了聲。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法醫蒼白的臉上投下道道陰影。
    ”忒彌斯……”何了然閉了閉眼，喉結滾動，”希臘神話中的正義女神。”他直起身，白大褂在空氣中劃出淩厲的弧度，”楊風身上的刀傷不是隨意的——凶手在用摩斯密碼拚寫同一個詞。”
    辦公室突然安靜得可怕。
    秦舟盯著屏幕上那個微小的刻痕，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追查的不是一起普通的謀殺案，而是一個連環殺手的”正義審判”。
    秦舟的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沉悶的聲響在寂靜的辦公室裏格外清晰。
    何了然機械地滑動鼠標，當死者的資料完整呈現時，他的手指突然僵住了。
    屏幕上，一張和藹可親的麵容正對著他們微笑。
    胡善——幸福孤兒院院長，市慈善總會副會長，連續五年的”十大愛心人物”。
    秦舟敏銳地察覺到身後人的異樣。
    何了然的呼吸變得急促，鏡片後的雙眼泛起不自然的紅。
    他修長的手指死死攥住鼠標，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你認識他？”秦舟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
    何了然深吸一口氣，喉結艱難地滾動。
    二十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陰暗的地下室、沾血的皮帶、還有那個總是帶著溫和笑容的惡魔。
    他永遠記得那個雨夜，是侯衛國把他從那個地獄帶出來，從此他的人生才有了光。
    ”我……”何了然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最終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但秦舟分明看見，一滴冷汗正順著何了然的太陽穴緩緩滑落。
    急促的敲門聲驟然打破了辦公室內凝重的氣氛。
    兩人同時轉頭，隻見江晨僵在門口，眼睛瞪得溜圓，手中的文件”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空氣瞬間凝固。
    何了然迅速直起身，不動聲色地退後兩步，白大褂的衣擺在空中劃出一道生硬的弧線。
    秦舟則戰術性地清了清嗓子，手指在鍵盤上胡亂敲了幾下。
    ”秦……何……”江晨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結結巴巴地往後退，”我、我什麼都沒看見！”她彎腰撿文件的動作慌亂得像隻受驚的兔子。
    ”站住。”秦舟強作鎮定地叫住她，”什麼事？”
    江晨的笑容僵在臉上：”其實……我找宋副隊也……”話沒說完就一溜煙跑了，腳步聲在走廊裏咚咚作響。
    房間裏重新恢複寂靜。
    秦舟戰術性咳嗽兩聲：”我先整理卷宗，向師父和陸局申請並案調查……”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何了然低低地”嗯”了一聲，轉身時腳步微不可察地踉蹌了一下。
    秦舟注意到他扶了下門框，蒼白的指尖在上麵留下幾道幾不可見的劃痕。
    江晨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衝到宋遇桌前，胸口劇烈起伏著，連耳尖都泛著不自然的紅暈。
    ”見鬼了？”宋遇挑眉，順手推過一杯溫水。
    江晨灌完整杯水，水珠順著下巴滴到領口上。
    她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宋副，秦隊他……是不是……那個呀？”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什麼？”宋遇有些奇怪，“哪個？”
      “就……那個呀！”江晨語無倫次，“就是，他是……性別男……愛好男嗎？”
      “啊？”宋遇更懵了。
    江晨見宋遇還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索性破罐子破摔：“就是，秦隊他是喜歡男生嗎？”
      聽到江晨這麼問，宋遇感覺自己的腦袋裏好像在炸煙花，他反問：“為什麼？”
      “秦隊他剛剛……跟何科長在辦公室……”江晨手舞足蹈地為宋遇描述了剛剛的所見所聞，“就這樣啊，氣氛曖昧極了，嚇我一跳啊我直接跑出來了！”
      宋遇愣住，剛想往嘴邊送的水杯停在半空。
    突然，他的水杯”哐當”一聲磕在桌麵上。
    不是吧？當了秦舟這麼久的好朋友，連這種事都不知道？
    ”你聽好了，”宋遇突然正色，食指重重敲在桌麵，”這事到此為止，給秦舟保密。”
    江晨做了個拉上嘴巴的動作，卻突然掏出一張請假條：”那個……我今晚想請個假……”
    宋遇看了眼桌子上的請假條，又看了眼從不請假的江晨，問：“怎麼請假了？”
      江晨突然扭捏起來：“你看啊宋副，秦隊都有另一半了，我都25了，是不是也應該……”
      “你去約會？”
      “哎呀不是，上次我見義勇為嘛，救了個醫生，他非要請我吃飯感謝我……”
      宋遇點點頭，滿臉寫滿了“我懂”，瀟灑地批了江晨的請假條，還無奈道：“好啊，現在都成雙成對嘍。”
      他說的非常大聲，引得其他人都好奇地往這邊看。
      江晨的眼睛又瞪大了，她不可置信地小聲問：“你不是要保密嗎宋副！”
      宋遇倚著靠背笑：“我可沒說幫你保密啊。”
    宋遇正要反駁，手機突然亮起。
    雖然他迅速按掉，但江晨還是瞥見了屏幕上閃爍的”寶寶”備注。
    ”哇哦——”江晨立刻報複性地喊了一聲，”宋副藏得夠深啊！”
    這聲驚呼像投進魚塘的餌料，同事們瞬間圍了上來。江晨趁機溜走，留下宋遇被團團圍住。
    暮色漸沉，華燈初上。
    江晨站在一家法式餐廳門前，暖黃的燈光透過落地窗，在紅磚步道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她低頭整理了下襯衫領口——這是她為數不多能穿便裝的日子。
    推門而入的瞬間，悠揚的小提琴聲裹挾著食物的香氣迎麵撲來。
    江晨一眼就看見了靠窗位置的顧恒，他正抬手示意，銀灰色的西裝在燭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江警官。”顧恒起身相迎，動作優雅地為她拉開座椅，一束香檳玫瑰適時出現在她眼前，”希望你喜歡。”
    ”謝謝……”江晨接過花束，指尖不小心觸到對方的手背，頓時耳根發燙。
    顧恒輕輕搖頭，眼睛含著笑意：”該說謝謝的是我。要不是你那天的見義勇為……”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像大提琴的餘韻。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江晨正絞盡腦汁想話題，顧恒已經遞來一張燙金名片：”重新認識一下，顧恒，江寧市第一醫院神經內科。”他的袖扣在燈光下閃著低調的光。
    ”叫我江晨就好。”她接過名片，指尖劃過上麵凸起的燙金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