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舟盯著地麵看了很久，直到垃圾桶煙灰缸裏那截煙頭徹底熄滅。
    
    秦舟的睫毛在眼瞼投下細密陰影。他忽然抓起陸政掌心的煙盒，利落地揣進自己兜裏：”成交。不過先說好，他要是往我咖啡裏加福爾馬林……”
    ”滾蛋！”陸政笑罵著踹他一腳，又壓低聲音，”對了，省廳剛來電話，和佳小區發生墜樓案。”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秦舟一眼，”模範支隊的評選材料下周就要交了。”
    秦舟眼神一凜，大步流星地朝屋內走去。
    秦舟突然反手抄起文件夾重重拍在辦公桌上，驚得正在打盹的小王差點打翻半杯冷掉的速溶咖啡。
    
    所有人像被按下暫停鍵，十幾雙眼睛齊刷刷望過來。
    ”都醒醒神！”他甩出卷宗在桌上滑出完美弧線，”和佳小區墜樓案，三分鍾整理裝備。”見有人還在揉眼睛，他忽然咧嘴一笑，”這回要能搶在記者前頭破案——”故意拖長的尾音裏，整個辦公室的呼吸都輕了。
    ”海底撈任點！”角落裏傳來歡呼。
    ”小龍蝦管夠！”檔案櫃後頭有人接茬。
    秦舟一腳踩上轉椅，陽光正好掠過他亂糟糟的發梢：”成交！不過要是哪個兔崽子拖後腿——”
    
    話音未落，此起彼伏的文件夾拍桌聲和跺腳聲已經響成一片。
    
    許浩天目瞪口呆地看著剛才還東倒西歪的同事們，此刻正以驚人的速度收拾裝備。
    ”愣著幹嘛？”宋遇把勘查箱甩到新人懷裏，”跟著跑就對了！”
    
    玻璃門被嘩啦推開時，晨風卷著梧桐絮湧進來。
    
    秦舟倒退著躍下台階，車鑰匙在空中劃出銀弧：”老規矩，我開道，宋遇收尾！”
    兩輛私家車五輛警車次第發動的聲音驚飛了梧桐樹上的灰雀。
    
    許浩天抱著物證箱鑽進後座時，看見後視鏡裏秦舟單手打方向盤的側臉——方才的嬉笑神色早已褪去，下頜線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警車碾過和佳小區生鏽的鐵門，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這個位於開發區邊緣的小區顯然疏於管理，路麵裂縫裏鑽出叢叢野草。
    
    秦舟降下車窗，潮濕的晨風裹挾著人群的喧嘩灌進車廂。
    ”讓一讓！讓一讓！”年輕民警奮力撥開圍觀的人群。
    
    他的製服後背已經汗濕一片，說話時不住地抹著額頭的汗水。
    
    ”死者是五樓租戶，剛搬來沒幾天。今早七點接的警，救護車趕到時人已經……”
    秦舟的目光掃過地麵尚未幹涸的血跡，突然打斷道：”沒人聽見動靜？”
    ”周日早上，都睡著呢。”民警壓低聲音，”要不是砸在報案人車上……”
    ”車？”宋遇猛地抬頭。
    民警領著他們穿過人群。
    
    一輛嶄新的白色轎車靜靜停在警戒線內，車頂凹陷處還掛著幾縷暗紅的組織。
    
    後視鏡上的紅綢帶在風中輕輕飄動，與擋風玻璃上噴濺的血跡形成詭異對比。
    小年輕邊走邊嘟囔：“現在跳樓自殺都需要刑警出動了……”
    秦舟輕咳兩聲，道：“跳樓不一定是自殺，跑一趟總歸是好的。”
    小年輕尷尬地笑了笑。
    ”報案人陳東，”民警翻著記錄本，”昨晚和老婆吵架，在車裏睡了一宿。早上被”砰”的一聲驚醒，睜眼就看到……”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秦舟不自覺地摸了摸後頸。
    
    他轉向宋遇：”你跟我上樓。何科長，屍體就麻煩你了。”
    
    何了然沉默地點點頭，拎著工具箱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救護車方向。
    五樓的門鎖完好無損。
    
    秦舟蹲下身，指紋刷輕輕掃過把手，粉塵在晨光中飛舞。
    
    突然，他的動作頓住了——在一堆模糊的印跡中，一個清晰的拇指指紋赫然顯現。
    ”有意思。”秦舟眯起眼睛。
    
    推開門，整潔的客廳與預想中獨居男性的住所大相徑庭。
    
    茶幾上的水杯還留著半杯清水，沙發扶手上搭著件疊好的毛衣。
    下樓時，秦舟突然問道：”那個報案人……現在怎麼樣？”自己剛買的車就這麼報廢了，還被嚇了一跳，換成是誰都得精神崩潰吧。
    ”嚇得不輕。”民警搖搖頭，”正在物業辦公室做筆錄，說話都語無倫次的。”他壓低聲音，”要我說，這案子透著古怪。正常人跳樓，誰會正好砸在……”
    ”哎呀何法師——您可得給我做主啊何法師——”
    淒厲的哭嚎聲打斷了秦舟的問話。兩人循聲
    望去，隻見一個中年男子癱坐在物業辦公室前的台階上，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著何了然的衣角。
    
    法醫筆挺的白大褂被扯得歪歪扭扭。
    小民警剛要上前解圍，卻被秦舟伸手攔住。刑偵隊長抱臂倚在梧桐樹下，眼底閃爍著促狹的笑意。
    ”是何法醫。”何了然拽了拽衣擺，聲音極冷。
    ”我曉得啊何法師！”陳東鼻涕眼淚糊了滿臉，”攢了半輩子錢買的車啊！哪個天殺的專挑我車頂跳！”他捶打著水泥地麵，沾滿機油的手指在何了然衣角留下烏黑的指印。
    法醫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對逝者放尊重點。”
    ”尊什麼重！”陳東突然暴起，唾沫星子濺在何了然的臉上，”車貸還沒還完老婆就要離婚！何法師您說這日子還怎麼過！”
    何了然忍無可忍地開始解白大褂紐扣。這時秦舟終於憋著笑走過來，小民警連忙把哭天搶地的報案人架走。
    ”精神頭挺足嘛。”秦舟望著陳東遠去的背影，故意拖長聲調，”你說是吧，何——法——師？”
    何了然狠狠剜了他一眼，掏出紙巾擦了擦臉，又低頭整理皺巴巴的衣襟。
    
    秦舟聳聳肩，從勘察箱取出手套準備離開。
    ”死者是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