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檢驗結果，水果刀上的血跡DNA、指紋樣本，以及何科長在案發現場提取的指甲組織，均與楊風家中采集的生物檢材完全匹配。”宋遇將鑒定報告平鋪在會議桌上，指尖輕點關鍵數據，”血跡的STR分型比對誤差概率低於十億分之一，而刀柄上的指紋更是與楊風右手拇指的十二個特征點完全吻合。此外，指甲內殘留的上皮細胞也與他的DNA一致。”
    他環視眾人，語氣篤定：”證據鏈已經完整，可以確認楊風就是殺害張晴的凶手。隻要鎖定他的行蹤，我們就能立即實施抓捕。”
    秦舟目光沉冷，緩緩合上筆記本，金屬搭扣發出”哢嗒”一聲輕響。
    
    ”證據確鑿，沒必要再等了。”他站起身，聲音低沉而堅決，”立即簽發通緝令，協調各轄區警力展開聯合布控，務必在最短時間內將楊風緝拿歸案。”
    會議室內一片肅然，隻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和鍵盤敲擊的清脆聲響。
    
    案件的偵辦，正式進入最後的收網階段。
    
    江寧市刑偵一隊的警員們原本信心滿滿，按照以往的經驗，這樣證據確鑿的案子，嫌疑人通常會在三天內落網。
    
    然而五天過去了，楊風就像人間蒸發一般，專案組調取了全市監控，排查了所有可能的落腳點，甚至連他老家都派人蹲守，卻始終沒能發現他的半點蹤跡。
    秦舟站在案情分析板前，盯著楊風那張略顯模糊的證件照，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宋遇推開會議室的門，手裏拿著一遝剛打印出來的通訊記錄：”技術科剛剛確認，楊風的手機最後一次信號出現在城東開發區，之後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開發區？”秦舟皺眉，”那片區域監控覆蓋率不到30%，他倒是會選地方。”
    會議室裏的氣氛有些凝重，原本預計速戰速決的抓捕行動，現在卻陷入了僵局。
    
    年輕警員小李忍不住嘀咕：”這家夥該不會已經跑出江寧了吧？”
    ”不可能。”宋遇斬釘截鐵地說，”所有出城通道都設了卡，火車站、汽車站也安排了人手，他要是真能悄無聲息地溜出去，那才叫見鬼了。”
    秦舟的目光重新落回案情板上，在楊風的照片旁邊，是死者張晴生前的最後一張照片。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查，就是把江寧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人給我挖出來。”
    
    清晨六點半，天剛蒙蒙亮。
    
    宋遇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拖著疲憊的身子穿過空蕩蕩的走廊。
    
    值了一整夜的夜班讓他困得直打哈欠，手裏的馬克杯隨著步伐輕輕晃動，杯底殘留的咖啡漬在白色陶瓷上格外顯眼。
    
    飲水機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宋遇俯身按下熱水鍵。就在這時，一道中氣十足的嗓音在身後炸響：”小宋，秦舟呢？”
    宋遇手一抖，差點打翻水杯。
    
    他慌忙轉身，看見局長陸政背著手站在走廊中央。晨光從陸政身後的窗戶斜斜地照進來，給他鍍上一層威嚴的金邊。
    陸政身後還跟著個陌生的年輕警官——戴著圓框眼鏡，警服筆挺得像是剛從包裝盒裏取出來，連褶皺都透著股嚴肅勁兒。
    
    他直挺挺地站著，像個衣架子，還是一個沒有感情的衣架子。
    ”秦舟他......”宋遇下意識瞥了眼腕表，表盤上的時針剛剛劃過六點四十，”還沒來呢。”
    陸政的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眉間那道常年皺眉留下的”川”字紋愈發深刻。
    
    “哎呦，你們秦大隊長這麼大的官架子？那我可得去門口等等他。”
    
    他說著話，轉身就往大門方向走，皮鞋在大理石地麵上踏出鏗鏘的聲響。
    
    那個”小眼鏡”像影子似的緊跟其後。
    ”陸局！”宋遇慌忙放下水杯，杯底在桌麵上磕出清脆的響聲。
    
    他小跑著追上去，”外麵風大，您還是在接待室等吧？”
    
    宋遇光是想象陸局站在門口等人的場景，後背就沁出一層冷汗。
    記憶裏浮現出十年前的光景。
    
    那時他和秦舟還是毛頭小子，跟著師父陳明磊出現場。
    
    總是笑嗬嗬的陳隊和永遠板著臉的陸副隊長，就像警隊的陰陽兩麵。
    
    如今陳隊在省局當刑偵支隊隊長，陸政肩上的警銜變成了兩杠三星，可那副不怒自威的氣勢絲毫未減。
    
    眼看陸政已經推開玻璃門，宋遇急得直搓手。偏偏手機還落在辦公室，連個通風報信的機會都沒有。
    
    他隻能不停看表，心裏默念：秦舟啊秦舟，你下次能不能早點到啊……
    七點整，秦舟騎著他那輛標誌性的小電驢，風風火火地穿過公安局大門。
    
    車輪碾過落葉，發出清脆的沙沙聲。
    
    他一個利落的刹車，穩穩當當地把車停在自己的專屬車位上，動作熟練得像是演練過千百遍。
    他摘下頭盔，隨手掛在車把上，對著後視鏡撥了撥被壓亂的頭發，嘴角還掛著那抹慣常的散漫笑意。
    ”秦舟！”宋遇實在看不下去了，壓低聲音喊了一嗓子，眼神瘋狂往旁邊示意。
    ”嗯？”秦舟一抬頭，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哎喲，陸局！”他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笑得燦爛，”什麼風把您給吹來啦？我師父呢？最近身體咋樣？”
    陸政板著臉，眉頭習慣性地皺起：”光惦記你師父了？”他故意冷哼一聲，”瞧瞧你這吊兒郎當的樣兒，你爸年輕時候可沒你這麼沒正形，怎麼教出你這麼個混小子？”
    秦舟嘿嘿一笑，半點不怵：”陸局，您這話可就不對了。要是我是個混小子，那我爸不成混老子了？”
    秦舟的父親秦海，曾經也是刑警，因為身體原因，提早退休了。
    
    ”你呀！”陸政被他噎得直搖頭，眼角的皺紋卻舒展了幾分。
    
    他側身把一直站在身後的許浩天讓到前麵，”許浩天，新來的實習生。老陳特意交代的，是個好苗子，你可得好好帶。”
    許浩天立刻繃直腰板，啪地一個標準敬禮：”秦隊好！”聲音洪亮得把樹上的麻雀都驚飛了幾隻。
    秦舟挑了挑眉，目光在許浩天身上轉了一圈——從鋥亮的皮鞋到一絲不苟的領口，最後落在那張嚴肅得近乎刻板的年輕麵孔上。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頭對宋遇使了個眼色：”宋遇，你先帶他進去熟悉熟悉環境。”
    
    宋遇會意，秦舟正準備跟上，就聽見陸政清了清嗓子：”等等小秦，我還有事要跟你說。”
    秦舟的笑容微微一頓，隨即又恢複如常。
    
    他朝宋遇擺擺手，自己則不動聲色地往陸政跟前湊了湊：”陸局，您說？”
    確認宋遇和許浩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陸政從口袋裏摸出包軟中華，抽出一根遞給秦舟。
    
    春日的晨風裏，打火機的火苗微微顫動，兩人不約而同地側身擋風。
    青白的煙霧在兩人之間繚繞，陸政深吸一口，緩緩開口：”你已經見到小何了吧？”
    ”嗯。”秦舟狠狠吸了一口，煙頭瞬間亮起猩紅的光點。他仰頭吐出一串煙圈，目光追隨著那些漸漸消散的白色軌跡。
    ”覺得怎麼樣？”
    ”陸叔，”秦舟突然轉身，煙灰隨著動作簌簌落下，”省局是沒人了嗎？能換一個嗎？”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您知道他那天……！”
    陸政抬手打斷他：”他是老侯的徒弟，專業能力不比省局那些老法醫差。”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秦舟一眼，”你會習慣的。”
    ”這不是習不習慣的問題！”秦舟把煙頭摁滅在垃圾桶上，火星在金屬表麵迸濺，”陸叔，我跟他八字不合。要麼他走，要麼我走，您看著辦。”
    陸政歎了口氣，伸手撣去秦舟肩頭並不存在的灰塵：”都當隊長的人了，還這麼孩子氣。”他沉吟片刻，”這樣，兩個月試用期。要是到時候你還容不下他，我親自給省局打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