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十一章木偶鎮(1)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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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齊,木偶鎮。
    塵境看到界碑時,內心感歎,這何止順路,這簡直就是命運使然。
    可不知為何一踏進木偶鎮,他與扶桑鏡碎片之間的感應就斷了,這顯然不是個好兆頭。
    雲齊不比華原城外常年刮風飄雪,這裏溫暖明媚,陽光能照到每一條大街小巷。
    在光的襯托下,街邊攤販手裏的木偶更加栩栩如生。
    天濁眼睛亮了亮,主動鬆開塵境的手,跑到攤邊眼神來回掃視著。
    攤主見狀手指靈活地操控著木偶,夾著嗓子開了口,戲腔並不標準:“客官可以拿起來看看,像我這樣做,有合眼緣的就買一個吧。”
    天濁睜大眼睛問道:“這是什麼?”
    攤主笑道:“客官是第一次來木偶鎮吧,這個叫布袋木偶,鎮上每個月都搭台子演木偶戲,正好今晚就有,可以買一個拿著玩,順便去湊湊熱鬧啊。”
    塵境走到天濁身側,自然地把手牽了回去,道:“看一看,可有喜歡的?”
    天濁一隻手東挑挑西摸摸,眼睛在攤子上一排排掃著,又拿起來舉到塵境臉側,糾結半天又放下,約莫比了四五個,還是放下了。
    又輾轉幾個攤子還是沒有一個像的。
    他的神醫哥哥好看到世間獨一份兒,任誰都不能複刻出的氣質神韻。
    塵境看出他的小心思,見他挑不出滿意的,又很喜歡木偶,就問攤主:“可否照著我的模子刻一個?”
    攤主上下掃視著塵境,因需低調穿著換上的粗布麻衣也穿出一種隱入凡塵的仙人之資,眼前的白紗顯得靜謐又禁忌,讓人更加想要注意透著淡淡薄粉的唇瓣和棱角分明的麵部輪廓。
    攤販最終無力地搖搖頭:“客官,你這要求難如登天,我就算刻出來也隻是一塊死木頭,做不出那種神韻。”
    田灼有些沮喪地撇撇嘴,攤主見狀不忍,又道:“南街盡頭有位木偶師傅,叫曹禺池,他那刻木偶的手藝再加上演木偶戲的本事整個鳶國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了,可惜啊,他不做了也不唱了,若不是當年那件事,曹大師估計早已名聲大噪,怎會屈居於木偶鎮,客官若真想要,便去他那問問吧。”
    直覺告訴塵境,曹禺池和客棧老板口中的是同一人。
    而那件事,大概也是客棧老板提的那件事。
    塵境拿出司南,注入靈力驅動,司南沒有任何反應。
    本想著自己感受不到扶桑鏡,打算用文玉的司南碰碰運氣,看來文玉也沒有見過扶桑鏡。
    既如此,那便先完成天濁這一小小的心願吧。
    畢竟天濁好像從未主動要過什麼,既要一次,豈有不給之理?
    隻要天濁喜歡,隻要世上有,塵境都會給他找來。
    若是再旁敲側擊一下當年之事,興許還有其它收獲。
    曹禺池家並不難找,二人順路打聽,很快尋到了門口。
    塵境敲了敲門,裏頭很快有了動靜,開門的正是曹禺池。
    塵境說明來意後想過被拒絕,可沒想到曹禺池隻是看了一眼,就帶著他們進屋了。
    簡潔寬敞的院落,樸素有致,裝飾很少總讓人覺得空蕩蕩。
    進了裏屋,塵境和天濁直接愣住,牆上密密麻麻擺滿了木偶,就連桌上的那套茶具上畫的都是木偶。
    這看起來也不像是不做了的樣子。
    “坐吧。”
    曹禺池給他們倒了茶,而後坐在了二人對麵,背對著那麵牆。
    塵境和天濁正好麵對著,五顏六色的一大片,坐下看更是壯觀。
    塵境禁不住問:“這些木偶都出自您的手藝?”
    曹禺池淡然一笑:“見笑了,不值一提。”
    塵境看著掛在牆上有新有舊的木偶,噙了口茶水道:“聽說您已經不做木偶了,那這些都是之前做的嗎?”
    曹禺池回頭看著這些木偶,眼神溫柔:“是很長時間沒做了,可沒辦法,不做沒法討生活,戲不演做木偶維持基本生活就夠了。牆上這些木偶是我年輕時做的,伴我十來年,前些日子下了場大雨,屋頂漏水,大半木偶受潮生了黴,我心有不舍便照著原先的模子重新刻了掛上去。”
    “冒昧問一句,鎮上的人都稱您為木偶戲大師,看得出您和木偶之間羈絆頗深,您既然如此喜歡,卻為何不演木偶戲了?”
    曹禺池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而後苦笑道:“人都不在了,演木偶戲給誰看。”
    塵境心裏已經猜到是誰了,也知道這是曹禺池心裏的一個坎,看情況這個坎一直沒有過去。
    一時間屋子裏異常安靜。
    塵境想著該怎麼開口問才不會唐突,曹禺池仿佛想起了什麼,天濁呢?
    塵境歪頭看了一眼,天濁的視線正直直地盯著對麵,定格在某一列的木偶上。
    天濁食指關節點了點塵境的肩膀:“神醫哥哥。”
    塵境偏頭遞出耳朵,低聲道:“怎麼了?你是不是看出了什麼?”
    天濁極其隱晦地指給他看:“你覺不覺得那個木偶很像剛才的攤販。”
    塵境順著視線望過去,眼前這層紗朦朧了些什麼。
    他剛打算起身湊上前看看,曹禺池開了口:“我妻子最喜歡看我演的木偶戲。”
    塵境重新坐下來,明知故問道:“人不在了是指您的發妻?”
    曹禺池點點頭,聲音苦澀地像是生啃了一地雜草:“我妻子也是鎮上的人,我和她因木偶戲結緣,那時我窮的叮當響,窮的隻剩下兩個木偶,每天哪裏熱鬧就支個小攤自己演,買不起鑼也買不起鑔,幹吧生硬地隻演一個節目,隻有她不厭其煩地來看,我換地方她也能尋到,她主動同我搭話,日複一日,我們的關係自然而然地親密起來,可我的身家讓我遲遲不敢桶破那層窗戶紙。”
    塵境認真做一個傾聽者,沒有打斷。
    天濁也被這個故事吸引,不再去看牆壁上的木偶。
    “後來鎮上一位布莊老板的小兒子要過百日宴,在挑選宴會上要表演的樂舞百戲,我報著試試的心態去了,很幸運我成功了,宴會當日表演結束布莊老板心情大好,又賞給我一些銀兩,也是那天,她和我說她同家裏斷絕了關係,要跟我一輩子。”
    “我當然知道一個女子沒了母家的倚仗會過得多麼艱難,她就因為我讓自己成了孤身一人,你們聽,多傻的一個人,我就算是豁了命也得讓她過得幸福,我用賺的銀兩買了這個房子,收了徒弟還買了鑔,布莊老板時不時還會請我去演木偶戲,看木偶戲的人也越來越多,口袋也囊起來了,她一直陪著我,我們補辦了一場風風光光的喜事。”
    曹禺池聲音變了變,淡淡笑著的眼底全是心疼:“後來她母家見我們過的好了找上門來,她才對我袒露心扉,說她母家對她並不好,就連她弟弟也拿她當個下人一般,沒有多餘的屋子就趕她去住牛棚,弟弟吃肉她喝粥,弟弟讀書她劈柴,弟弟買新衣她洗衣,弟弟哭她挨打。那年她出門給弟弟買書的路上遇見賣力演木偶戲的我,回家晚挨了板子,然後她就更頻繁地來看,說兩個同樣冷的人抱在一起就能暖起來,她將身家和希望重新寄托在我身上,她不傻卻也不聰明,甘願從火坑跳向未知,幸好她賭贏了,她說很幸福。”
    曹禺池講這件事的表情沒有被欺騙的憤怒。
    在他看來,她的妻子是他生命中的貴人,即便剛開始妻子不愛他,可妻子也一直陪著他,後來的那句她很幸福勝也過千言萬語,比我愛你這句話更加動聽。
    天濁的情緒比塵境來的快,因為他第一次從黑暗裏衝出來抱住塵境的腿時也在賭,他也是賭贏的那一個。
    塵境看了一眼聽得入迷的人,勾勾他的小指告訴他,我在。
    曹禺池臉上浮起一抹悲傷,許是經曆過歲月的衝刷,顯得無奈:“命運好像見不得我們幸福,鎮上的一場怪病帶走了她,我很後悔為什麼那時候為了五十兩銀子去華原演了一場木偶戲,她陪了我那麼久,在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或許……我在她就不會…死,我們識於木偶也終於木偶,自那之後我便再沒碰過木偶了。”
    說者有心,聽者動容。
    塵境雖經曆甚少,心卻也揪著似的疼。
    天濁更是直接紅了眼眶,光波流轉,眼淚遲遲不肯掉下來。
    塵境直接握上他的手輕輕摩挲安慰。
    “您……”
    曹禺池抽了兩下鼻子,佯裝釋懷地笑了笑:“不用安慰我,十多年早就習慣了,就是好久沒和人說過這些事兒,也不知怎的和你們說了這樣多。”
    “你們不是想做木偶嗎?我給你們做,不過擇木雕刻裁衣都需要些時日,二位千裏迢迢趕來,若是沒有地方住可在我這暫住幾日。”
    塵境沒有推脫,道了謝。
    晚上帶著天濁出門看木偶戲,擠進人群,台上演的激昂澎湃,台下毫不吝嗇稱讚拍手叫絕。
    演的是荊家軍四阻邊境入侵,打的妖魔鬼怪潰不成軍。
    身披戰甲手握長槍的木偶活靈活現,一招一式倒是同百裏上仙有幾分相似。
    天濁貌似對今日這戲不感興趣,安安靜靜地吃著手裏的糖人兒。
    塵境便早早帶他回去了。
    路過正屋時就見曹禺池抱著一塊木牌發呆,嘴裏還念叨著什麼。
    天濁眉頭一皺,又悄無聲息地恢複正常。
    二人沒有打擾,各自回了屋。

    作者閑話:

    不小心更到第一卷了。。。重新放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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