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吹非彼吹，陳淨沒有多做解釋，直接用行動告訴他。
    田灼端坐在椅子上，過了一會兒，一陣暖風打在他的後腦勺，他的脊背一下子繃直。
    陳淨輕輕按住他的頭：“別動。”
    田灼以為他在威脅自己：“沒開窗，為何有風，還是熱的，你會法術？”
    陳淨無奈搖頭，手上的動作沒停，無線靜音吹風機一點點烘幹田灼的長發，洗發水的味道更加明顯，他手指彎曲替田灼抓開纏在一起的濕發，而後在半幹的發絲上輕撚著：“我不會，這叫吹風機，隻是用來幫你吹幹頭發。”
    難道他們的年代科技就是法術的另一種說法？田灼心有疑慮卻沒問，他不能讓背後的人覺得自己一個堂堂上古大妖竟然無知到如此地步。
    如果是以前，他動動手指就能將頭發變幹。
    “對了，剛才你說寒氣入骨，每晚都會這樣還是隻有今天早上？”
    田灼淡聲道：“日日如此，若你實在不願，本座不勉強。”
    陳淨動作慢下來，正沉溺於柔軟發絲的他被那句日日如此拉回正軌，眸光肉眼可見的黯淡下去：“抱歉，我從前不知道。”
    陳淨沒說願不願意，田灼以為他刻意避開這個問題，一般這種情況都是不願的，這對陳淨來說是麻煩，於是他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道：“無妨，本座念你是初犯放你一馬，況且這寒症對本座來說根本不值一提，等本座恢複法力，這病症三兩下便能痊愈，你也不必道歉。”
    意思是在恢複法力之前田灼都要被這病症折磨。
    陳淨不語，心中默默做好打算。
    出門之前陳淨邊給田灼穿襪子邊語重心長道：“一定要跟緊我，不要自己亂跑，有事一定要喊我，看見喜歡的東西要告訴我，我去付款，有不懂的也要及時問我，有人同你說話不要自稱本座，要有禮貌要說我，但是如果有人找你搭……調戲你一定要反擊回去，你體術好，他實在過分你就反擊，我給你兜底，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在外透露自己的身份。”
    陳淨用了很多個一定。
    “你在命令本座？”
    “我在請求你。”
    “本座答應你。”
    顯而易見，田灼嘴上答應，腦子將陳淨的請求拋之腦後，行動上仍是皇帝做派。
    逛了一天，陳淨累倒不覺得，隻是口幹舌燥，後備箱僅剩的三瓶礦泉水全被他喝光了。
    陳淨從出門開始，就像個城市導遊似的，全程給坐在副駕駛裝正經的好奇寶寶耐心解釋，直到給田灼配上微型手機打開視譯功能，他那磨破的嘴皮子才得到解救。
    教他用微型手機時，田灼就像個還在用智能手機的老年人，根本摸不著門道，他讓田灼邊看說明書邊聽他解釋，這一個半小時換他一勞永逸，挺值的。
    “都是些俗物。”這是田灼逛商場時對整個商場的評價，所以帶回家的東西幾乎沒有一件是田灼自己挑的。
    中途路過一家很小的飾品店。
    田灼走進去，驀地眼前一亮，過了會兒見陳淨沒跟上朝門口喊道：“陳淨，我要這個。”
    陳淨內心莫名升起一股癢意，像是觸電後的未散的餘韻，酥酥麻麻。
    這是田灼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叫自己的名字時聲音很好聽，忍不住想要多聽幾次。
    於是他裝作沒聽到，在離田灼五米遠的門口櫃台前佯裝挑選手鏈。
    “陳淨，我要這個。”田灼又重複一次。
    陳淨表麵鎮定內心爽翻，雖然他還想聽，但事不過三，達到目的後終於將視線彙聚到田灼的方向。
    陳淨走到他身邊，微微傾身：“哪個？”
    太好了！二十二世紀終於有東西入了您的眼。
    必須買，想要多少買多少！
    田灼微微抬手指給他看，陳淨湊上前，一條手工編織的金色手繩規規矩矩擺在飾品托盤裏，價格那裏寫著“十元一條，十五兩條”。
    田灼隻要一條金色的。
    陳淨沒說什麼直接付款。
    田灼將東西戴在手腕上。
    誰說金色顯黑，這明明好看極了。
    陳淨希望他再多買一些東西：“再看看其他的。”
    “不必，隨本座……”
    陳淨瘋狂暗示：“咳咳…咳咳咳咳！”
    “隨我回吧。”
    “嗯。”
    店員瞄了他們一眼，轉頭對身邊的同事說道：“你剛才聽見了嗎？”
    “嗯，估計是電視劇看多了？”
    其中一個女店員嬌羞地拱了拱同事，伸手比出個二：“長頭發的那個很漂亮耶，我還以為是對情侶，沒想到竟然是兩個小哥哥。”
    “誰說兩個小哥哥就不能是情侶？金發那個也很帥好嗎，你看背影多配。”
    “那我直接磕。”
    倆人頭對頭一起笑。
    陳淨隱隱約約聽個大概，某句話直接說到陳淨的心坎上，於是嘴角不自覺上揚，胳膊虛虛搭在田灼的腰上。
    田灼不明所以：“你抽風？”
    陳淨還沒想好措辭。
    一位男顧客路過店門口看了女店員一眼，胳膊支在櫃台上加入討論，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沒走遠的兩人聽到，語氣不屑又刻意：“一個大男人頭發留那麼長幹什麼？長那麼高不還跟個娘炮兒似的，有那東西嗎……”
    麵對這拙劣又惡心的拉踩式搭訕手法，兩位店員又不敢得罪，隻能尷尬地對視。
    後邊的話陳淨有些聽不清，田灼可能不懂，但他懂。
    那一刻他忘記距離與分寸，拉起懵懵懂懂地田灼往回走。
    力氣很大，田灼隻覺得手腕發燙卻又掙不開。
    真抽風了。
    手鏈旁邊的飾品盒裏是一排簪子，陳淨隨手拿起一個與田灼相稱的將他的頭發盤起來，動作幹脆利落。
    田灼問道：“怎麼了？”
    陳淨指著店門口那人對田灼說道：“看見他了嗎？”
    “嗯。”
    “他剛剛說我眼光不好，幫我揍他。”
    被當眾指著的男人惱羞成怒，三步並兩步走過去，滿臉橫肉差點懟陳淨胸口上：“別特麼胡說八道，我在這聊得好好的，誰特麼說你了？你特麼誰啊，揍我？你擱這裝xx呢！你個死黃毛……”
    陳淨頭都沒有低。
    那人氣急敗壞邊罵邊伸出手打算抓陳淨的領子，突然一隻手覆上他的臉，緊接著額角一陣劇痛。
    砰！
    田灼抬手將那人的頭按在店門口擺放的飾品盒上，十字隔架將男人臉上油膩的肉擠壓在一起，硬生生叫男人閉了嘴。
    兩個店員驚呼：“這位先生！先生！請您冷靜！”
    田灼依舊從容淡定，仿佛手裏按著的隻是一件物什：“給他道歉。”
    男人一陣眩暈，緩過來後胡亂去抓田灼的手臂大罵道：“你們也配，賤人！還需要個娘炮幫你……”
    砰！砰！砰！
    “啊啊啊啊啊啊！”田灼抓起他的頭發再次將他的頭重新拍在另一個飾品盒裏，那人半張臉被劃傷浮腫起來，在空中亂抓的手也無力地垂下去。
    男人粗喘著氣，田灼給他留足恢複時間，擴散的瞳孔慢慢聚焦，終於受不住求饒：“對…對不起，我錯了我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饒了…饒了我……”
    正趕上飯點，這層人並不多，手工飾品店比起那些華貴的高奢來說也鮮少有人光顧。
    店員們也趕忙勸導：“二位先生，有什麼話好好溝通，別動手，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是啊是啊！”
    田灼的視線穿過種種雜音停在陳淨臉上：“你原諒他嗎？”
    “你呢？”
    田灼的發簪仍緊緊盤在頭上，不曾有絲毫淩亂：“廢物一個，本座從不屑與這般人置氣，何況他辱你在先，為何問本座意見？”
    傻小獸……
    “放開他吧。”緊接著陳淨轉頭對著店員說道，“我們需要看監控。”
    商管匆匆趕來，帶著幾人去了監控室。
    證據麵前，出言不遜的人再次正式道歉，陳淨給了他選擇報警的機會。
    那人捂著半張臉，看向田灼時眼神恐懼，腦內瘋狂幻想這倆人是什麼大人物，怕事後報複的他立馬搖搖頭：“不，不用了，是我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之後捂著半張臉匆匆離開趕去醫院。
    陳淨轉頭看了一眼田灼。
    美人就是美人，揍猥瑣男都是賞心悅目的。
    身邊人淡定如風，扯了扯他的袖子：“你雖是黃毛，卻比他好看數萬倍。”
    一句話，一點火星子，本掀不起什麼滔天火浪。
    可陳淨是鋪滿柳絮的荒原，終究是被這點火星子燎得欲火焚身。
    他心頭大動，湊近一些，低聲道：“你這是在安慰我，還是真心話？”
    距離太近，周圍還有人，田灼默默後退半步，伸手推他，極其生硬地轉移話題：“陳淨，我餓了。”
    力道不是很重，陳淨紋絲未動，卻也沒有步步緊逼。
    他主動後退，回到正常社交範圍：“好，去吃飯。”
    陳淨想：你的長發很漂亮，也很帥，你哪哪都好。
    被砸壞的店內物品作出相應的賠償，陳淨帶著田灼去吃晚飯。
    陳淨挑了一家擺盤精致的西餐廳，田灼對這家店的餐後甜點情有獨鍾，順便打包幾份。
    買完東西他們去了原來撿到田灼的胡同，可惜觀察半天隻有那片幹涸的血跡，田灼也什麼都沒有想起來。
    不過兩人都沒報太大期望，也就不顯得沮喪。
    回到家後，陳淨看著堆在客廳的東西，把衣服放進衣帽間整理，有兩個衣櫃還空著，正好放下田灼的衣服。
    快要入冬了，陳淨不知道這寒症對他會不會有影響，他就給田灼買了很多件不同牌子款式簡約的加熱棉服，到時候看哪件效果好再多買幾件。
    等他從衣帽間出來，田灼正穿著新買的棉睡衣坐在桌子前盯著盆栽出神。
    “時候不早了，怎麼還不去洗漱？”
    田灼沒回答他，視線也沒分給他半分，隻是指著麵前拋出一個問題：“這個叫什麼？”
    不錯啊，剛有手機就學會現代人的說話方式了。
    陳淨欣慰一秒後回答道：“盆栽。”
    田灼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裏似乎帶著嫌棄：“花還是草？什麼品種？”
    陳淨看著那盆栽。
    兩條拇指粗的樹幹纏繞生長，頂部的金葉成簇的團在一起，像花又像太陽。
    他思考一會兒，失去部分記憶後自己也記不太清。
    “這應該是樹，我也不知道叫什麼。”
    田灼貌似很感興趣：“從哪裏得來的？”
    “不知道，但單位的同事都知道我對花卉感興趣，這應該是我們單位那個家裏賣花的同事送的，他家偶爾還研究新品種。”
    陳淨覺出不對勁，伸手摸了摸盆栽的葉子，問道：“這樹怎麼了嗎？”
    田灼搖搖頭：“有些熟悉。”
    可能是剛把你撿回家時你翹著後腿往裏麵撒過尿的緣故吧。
    不過這話陳淨不敢說，而田灼的下一句話，否認了這個玩笑般的觀點。
    田灼白皙的小臂撐在楠木桌子上，表情變得嚴肅：“本座要見他，這可能和本座丟失的記憶有關。”

    作者閑話：

    麻衣呀吼，嗎咿呀嘿。收藏評論的好處就是，你會多一個收藏評論（又整上廢話文學了哈哈哈哈哈哈）當然不止，還可以看小情侶談甜甜（應該是甜的）的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