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暮清困的要死，也沒時間和他耗，直接把黑色的衛衣脫下扔一邊，轉頭去了浴室。
    國內的天氣開始回暖，但對他這個久居國外的人來說還是不怎麼暖和。
    洗完澡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真是多走一步都費力。好在這床質量好，隻是單純的“咯吱”一聲。
    不過今天這床要真塌了，他也不想管，去**的陳閑意，什麼轉不轉學的，狗屁的家宴，就是讓他死，他也要睡飽了。
    他太累了，以至於不知道陳閑意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拿了杯熱水，還有一遝……競賽題。
    床上的人睡得不大安穩，皺眉把風情萬種的臉埋進被子裏，骨節分明的手抓著被子。
    看起來既煩躁，又無助。
    陳閑意這才發現太亮了，外麵的陽光毫無保留的灑進來，好巧不巧落在被子凸起的那塊。
    他跟做賊一樣拉住了窗簾，輕的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旋即無聲歎了口氣，看來是別說刷題庫了。
    又覺得好笑，他連台燈都不敢開。
    那隻緊握被子的手鬆了，銀白色的頭發也露出來，小臉捂的通紅。
    黑暗中，他像很多年前那樣，窺視他的神明。
    思緒被拉回了很久遠的回憶，久遠到祁暮清剛會說話，咿呀學語，整天跟在他**後頭甜甜的叫哥哥。
    直到說話開始有些連貫了，撐著腰，肉嘟嘟的臉上掛著自信，和想要被迫且認同的滿足感。
    祁暮清開始狂妄了，不承認這個哥哥。
    “媽媽說我長的好看，沒有人會不喜歡我，所以，你喜歡我嗎？”
    他奶聲奶氣，三分期待，七分自信。
    讓人真想要挫一挫他的銳氣。可是小屁孩哪有什麼銳氣，不過是想要被人認同罷了。
    可是陳閑意也是個小屁孩，還是個很不好說話，冷淡的人。
    於是毫不留情的說:“醜死了。”
    然後比他小九秒的小屁孩哭了，哭的昏天暗地。
    被趙嫣抱去哄的時候，還嘟囔著:“你既然這麼說，嗚嗚嗚嗚……你記住，以後你要是喜歡我，就是犯規了，我就揍死你。”
    小屁孩話說的沒什麼威脅感，反而有些好笑。
    所謂犯規，便是祁暮清心裏自己知道的規，名曰:“不喜歡祁暮清”。
    可他又什麼時候說過，他不喜歡這小屁孩？怪隻怪在，把醜話說到了前頭。
    陳閑意狐狸眼盛著笑意，這些過往，他還會記得嗎？
    大概是不會記得了吧，祁暮清的爛記性他太了解了。
    陳閑意不好真睡上去，怕把人吵醒。沒辦法，屁顛屁顛下樓了，看到趙嫣那麼忙，就閑的沒事幫趙嫣收拾花園了。
    祁暮清覺得這一覺很漫長，他是一個睡覺不能有光的人，所以他迷迷糊糊的視線一暗，整個人就陷入沉睡。
    直到稍微清醒了點，才開始想事情，他睡著前，記得陳閑意還沒走，那窗簾就是他拉上的？竟然一點聲音都沒有。祁暮清還以為自己昏迷了，才會沒有光。
    祁暮清醒來的典型征兆，大腦先清醒，身體動作是其次，睜眼是最後。
    按照這樣的過程，不幸再次昏迷。
    起床失敗的第九年。
    在國內，反正誰都不知道他和jack的賭約，不丟臉。祁暮清自我安慰的想。
    “哢嚓”一聲，門開了。
    陳閑意冷淡的看著他睡覺的奇葩姿勢:“阿姨叫你下去，給你十分鍾。”
    嘴已啟動，可惜懶得張口。
    祁暮清隻好嘟噥兩聲。
    “不想……我不想吃飯。”
    陳閑意:“你的接風宴，你都不去？”未免過於好笑。
    他走過去蹲下身，無奈中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寵溺:“真的不想起嗎？”
    “嗯……”
    祁暮清努力睜開眼皮，“嘩”的一聲，窗簾被暴力的拉開，落地窗外滿天星辰，在漆黑的夜幕上兀自發光。
    陳閑意看他可憐巴巴，鳳眸濕潤，沒什麼情緒:“可惜了，由不得你。”
    “滾！”少年聲音有些燥。
    “是你起，還是我幫你起？”
    祁暮清被迫醒的十分徹底，怎麼會有這麼無恥的人。
    眼角無意滑落一滴淚。困倦的醒著，最折磨人。祁暮清總會在困的要死的時候流淚，正常的生理鹽水，也不是他能控製的，所以早就見怪不怪了。
    之前周瑜還拿這個調侃他說，他醒著的時候都勾人的很，困的時候更讓人想要狠狠欺負。
    為此，祁暮清給他了一句:“爹鐵直。”就算是彎的，也是上麵的。不過也沒說出來。
    “哭什麼，你可以再睡會。”陳閑意溫熱的手抹去他臉上的淚。
    祁暮清打了個寒顫:“不用，你先去吧，不過，你白天手怎麼那麼冷？”
    陳閑意沒回答，往床頭櫃上放了個東西，就走了。
    糖？祁暮清有些想笑，是他小時候最喜歡的糖，草莓味的。
    害，不就是打擾他睡覺了嗎？沒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他大人有大量。祁暮清叼著根糖笑了。
    如果他現在學習不搞內卷，祁暮清或許會把他劃出”敵人”的界限。
    家宴，一年中能有幾百次。
    無非就是陳閑意**媽和祁暮清媽媽一手策劃的，倆人都喜歡生活中製造些大大小小的儀式感，於是一拍即合，有些什麼稀奇事就要一起吃個飯。
    很明顯，這次祁暮清回來也是個稀奇事。
    寒暄過後，飯桌上趙嫣和孟悅聊的不亦樂乎，陳權和祁盛抱著不醉不歸的心態你一杯我一杯，也沒人攔著，畢竟也是司空見慣了。
    祁暮清默默吃著長壽麵當個背景板，吃完了就打遊戲，連勝過後也是真沒意思，熬不住就戳陳閑意的胳膊。
    這一戳，就感受到了那緊實的肌肉硬朗。
    陳閑意:“怎麼了？”
    祁暮清:“我好無聊。”
    看他這樣是真的無聊，陳閑意啞聲了。
    祁暮清有些氣，非要逼他出絕招。看四周沒人注意他倆，就湊到他耳邊，少年聲音很輕，帶著若即若離的魅惑:“帶我找點刺激的事做吧～哥哥？”
    陳閑意精瘦的身軀明顯一僵。
    他從來都知道，隻要叫哥哥，什麼事都不是事。
    祁暮清嘶啞的聲音透過耳膜，呼吸間的氣息黏糊糊的在他耳後。
    看到陳閑意有些危險的眼神，不複以往的冷淡如死水寂靜，祁暮清隻覺是自己看錯了。
    “滾過來。”
    還不等祁暮清發火，就隻能看到他的背影了。
    草！憑什麼這麼肯定我會跟著過去？臭自戀！誰給你的自信。祁暮清心裏想著，打了個招呼就跟著走了。
    花園裏，抬眼就能看到滿天星空，仿佛置身於銀河係。
    祁暮清:“陳閑意，你剛才那話什麼意思？”
    沒想到他並不說話，隻是走過來，可能是身高差帶來的壓迫感，祁暮清覺得那走幾步像走到了他的心尖上，微微顫動。
    陳閑意睥睨般的眼神，他此刻覺得鑲嵌入了星辰，熠熠生輝。
    “祁暮清，沒人警告過你不要在人耳邊說話嗎？”他捏著祁暮清的下巴微微使勁。
    “草！陳閑意，你發什麼瘋？我就是無聊想出來，找的借口。”祁暮清拍開他的手，揉了揉下巴，不出意料應該腫了，便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沒想到被一下推倒，太近了，他們額頭相抵，陳閑意目光熾熱的嚇人，不等他說些什麼，就聽到陳閑意強製的說:“看天。”
    然後翻了個身，躺在了旁邊。
    看天？雖然挺好看的，但祁暮清已無心欣賞。
    好一會兒，才開玩笑:“這不會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吧？”
    陳閑意沒說話，歪頭看著他的側臉，目光有點說不出的柔和:“祁暮清，為什麼回來？”
    憑什麼走都走了九年，說回來就回來，一聲不吭的走，興師動眾的回來。
    祁暮清卷又翹的睫毛低垂:“回來，和你過生日啊。”
    這倒是實話實說，要不是祁盛催促，他還沒有玩夠一周。
    陳閑意收回目光，狀似無意的說:“知道這裏哪裏看星星最好嗎？”
    小時候，他們經常一起偷偷摸摸跑出家宴，像現在這樣，起因都是祁暮清無聊的很，然後纏著陳閑意去陽台看星星。經常會看的睡著，然後第二天感冒。
    “廢話。”
    陳閑意有些好笑:“那，跟著星星，去找到你的寶藏吧。”
    祁暮清沒反應過來:“什麼？”
    陳閑意:“就當是我送你，生日的禮物。”
    祁暮清笑了，是發自內心的笑，他很開心，甚至不管親媽他們疑惑的目光，”噔噔噔”就跑上了樓。
    晚風吹亂了銀發，胡亂的搭在脖頸上。
    陽台在三樓，開了燈，梔子花香迎風襲來，倒映在祁暮清清澈的眸子裏的是一台從小念叨到大，趙嫣都不給買也不讓買的相機。
    他對相機的興趣從四歲到現在，從來沒變過。
    在國外他也接觸到不少相機，知道其中的門道，陳閑意送他的這台相機，雖是單調的黑色，性能卻很好，祁暮清有些生澀的拍了幾張星空，卻仍覺得少些什麼。
    空落落的照片不怎麼好看。
    銀發少年在陽台的圍欄杆處，向下麵的花園看去，陳閑意不知何時已經起身，仰頭看著他，不知道將他剛才興奮的樣子看到了多少。
    但此時他就是很興奮，耳朵有些熱，向下喊:“陳閑意！”
    柔和的聲音有些沙啞:“不要動。”
    陳閑意就那樣看著他傻笑樣，相機對著他閃了一下。
    祁暮清讚歎，就算是死亡角度，也能拍的這麼好看。原本冷硬英俊的五官此刻有一絲詭異的柔和，他與星光同在。
    陳閑意嘴角動了動，並沒有出聲。
    就這麼呆呆地看著他，讓祁暮清想到了小時候看過的一本圖畫書。
    公主被困在閣樓裏，每天隻能在晚上趴在窗口和王子說話，王子總會不厭其煩的看著他，回答他。
    可陳閑意不一樣，祁暮清說什麼，他聽著，不用擔心他會走，他就站在那裏不動，眼裏除了星星，裝滿了祁暮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