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三丈埋了個盒子。
    打開盒子，裏邊赫然放著幾塊鏡子碎片，背麵刻著的“因果鏡”三字已然模糊。
    虞燼將它拿起，試探性的劃破皮膚滴下幾滴妖豔的藍血。
    藍血滲入鏡麵的刹那，因果鏡忽地發出嬰啼般刺耳的尖嘯。
    虞燼被強行拖入記憶漩渦時，看見六千年前的自己正用這快鏡子的碎片，剜出司命星君的心髒。
    黑色的血汩汩流了一地，司命星君雙目瞪圓，魔氣自心髒攀上了他的臉，頃刻間便將他的肉身和神魂吞噬殆盡，獨留斬霄手中跳動的心髒。
    畫麵一轉，幽冥裂隙處，斬霄的誅邪劍還淌著魔尊金血。
    她踏著絕品滅世黑蓮降臨時，三界甘霖整整下了四十九日——那是天道為弑魔者流的淚。
    “此屆天選者，賜神號——燼天。”
    記憶裏的天帝手捧金印，袖口卻垂落與魔尊同源的噬魂絲。
    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埋藏著同魔族一般的肮髒腐爛的靈魂。
    九重天是容不下她的。
    斬霄飛升那日，九重天所有鸞車突然調轉方向，載著她徑直撞向......
    “輪回井！”虞燼在記憶裏嘶喊，眼睜睜看著當年的自己墜落井口。
    她不是功德圓滿飛升上界成神，而是成為了整個九重天最美味的“食物”。
    在那一眾神族眼中，她是下界送來的祭品。
    井底伸出萬千神族的手，他們撕扯著斬霄的功德金印，而最前方那張猙獰的臉——
    竟是如今蒼梧山供奉的景軒仙尊。
    因果鏡突然炸開裂紋，鏡中傳出陸淩癲狂的笑聲：“師尊您看，她果真來找這塊妖鏡了！”
    虞燼猛然嘔出帶著金砂的藍血，發現鏡背浮現細小銘文：“弑神者虞燼，墮魔者斬霄，本為同根生。”
    虞燼隻覺得可笑。
    弑了司命星君那與魔族勾結的神，被九重天那群虛偽的神族分食功德，就落得了一個墮魔者的名號？
    她發現了九重天的秘密，所以她成了墮神？
    荒唐！
    虞燼血氣翻湧，一掌朝因果鏡打去。
    遠處鎮魂柱又坍塌一根，柱體內部滾出刻著“燼餘盟”誓詞的青銅鼎。鼎中灰燼無風自動，凝成斬霄被捆仙鎖貫穿鳳凰骨的畫麵。
    虞燼揮手又將因果鏡重新補好，照了上去。
    血色浸染的誅仙台上，捆仙鎖正吸食著斬霄的神骨。
    那鎖鏈並非凡鐵，而是用九重天每位神君的惡念熔鑄——嫉妒凝成倒刺，貪婪淬出毒芒。
    當鎖頭貫穿她骨頭時，十二萬八千片逆鱗同時從她脊背炸開，每一片都刻著弑神咒的殘章。
    “喀嚓。”
    “罪神燼天，弑司命星君，罪不可恕！”
    第二道鎖鏈洞穿右肩時，她濺出的藍血在半空凝成業火紅蓮。蓮心蜷縮著半枚龍鱗，那是北海平叛時，她偶然間救下的蛟龍玄燼為她擋下滅魂箭留下的疤。
    “諸神同魔族勾結，為害人間，罪不可恕！我如何殺不得！”斬霄嘶吼出聲，一雙漂亮的眼染上一層血色。
    “好徒兒。”景軒仙尊踩著蓮瓣走近，靴底粘著從她傷口扯出的鳳凰翎，“你這身反骨，倒是煉器的好材料。”
    斬霄忽然昂首大笑，被鎖鏈扯碎的喉骨發出混沌雷鳴。她染血的指尖點向自己心口，生生剜出塊纏繞黑霧的神格碎片。
    “師父可知......”她將碎片捏成齏粉灑向諸神，那些粉末落地即化作噬神蠱，“捆仙鎖鎖得住鳳凰骨，可鎖不住焚天的恨。”
    最後一縷日光湮滅時，人們才看見鎖鏈盡頭沒入虛空，那裏隱約有未化龍的蛟爪正顫抖著收緊鎖環。玄燼的喘息混著龍吟傳來，每聲都震碎她一截肋骨。
    斬霄染血的睫毛掀起時，睫尖墜落的藍血凝成三千枚因果鏡碎片。
    她破碎的喉骨摩擦出天地同悲的雷鳴，每道聲波都蝕穿一重天穹：
    “今日在場的......“
    鎖鏈突然暴長倒刺，貫穿她舌根的那一瞬間——
    “轟！”
    脊骨炸開的鳳凰火竟引燃諸神法袍，火舌舔舐過的金線繡紋下，赫然露出與魔族契約的墮神咒。
    “......皆要為我......”
    她咬斷洞穿下顎的鎖鏈，齒間碾碎的玄鐵竟化作噬神蠱。蠱蟲撲向離的最近神，將他們命簿啃噬出焦黑窟窿。
    “陪葬！！！”
    最後一聲詛咒炸響時，九重天所有功德碑同時迸裂。碑文碎屑在空中拚湊成預言——
    三千年後業火燎原，此刻獰笑的神明都將被釘在焚天崖贖罪。
    斬霄仰天跪倒的刹那，被鎖鏈洞穿的骨頭突然生出冰晶。那些冰棱順著捆仙鎖瘋長，將最近的星君凍成跪拜雕像。
    人們沒發現，她掌心緊攥的半枚龍鱗正在融化，滲入鎖鏈的血痕凝成輪回的命輪。
    而斬霄最後一滴淚墜地時，竟在誅仙台上砸出忘川支流。河水倒映著她永不閉合的右眼——那瞳孔深處，正燃著三千年後的焚天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