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李的夢【2】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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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視野裏慢慢清晰起來。
    別人看來好像是我現在的軀體晃了一下神,但實際上是有另外一個精神力接管了這個身體。
    街道兩邊是熱火朝天的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這具身體和迎麵走過來的間或幾人打著招呼。
    “那是老李家那小子吧,不容易哦。當年沒站在,被趕出來的時候身無分文,可憐呀,大冷天還在碼頭上給人卸貨,才十八九……”
    “不過現在也好了不是,兒女雙全,家裏頭的也能幹。”
    “好起來了嗎?誰知道呢,最近兩年那些家夥可是來得越來越頻繁了。”邊上攤鋪上的兩個老漢說著,旱煙吧嗒吧嗒地抽個不停,泛著濁黃的眼球看過無數世事無常。
    “我”腳步不停,但是我看著那星閃光,心中卻浮出一點猜測。
    街上的風情人俗跟邊緣星際的沒有絲毫關聯,影音店裏播放的音頻也是全沒聽過的風格,報攤上的顯示的年月份也不是聯盟規定的公曆紀年法。
    或許是因為獲勝者不屑書寫這些,這是一段埋沒在曆史中的文化。
    利用造夢師的能力,我在進入夢境之後,附身在了一個與夢核產生有重要聯係的潛意識體身上,通過他的視角看到夢核產生的契機。
    一般情況下,這些被寄生的潛意識體會循著夢主的記憶軌跡繼續運作,造夢師一般不會改變寄生體的運動軌跡。
    但是在我身上總有例外情況。
    我順著這具軀體的動作運轉,停在一扇鐵藝門前麵。
    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就下意識地蹲下將鞋帶解開又係上,隻為看了一眼金屬門把手上反射出的我身後的光景。
    【精神力:-1
    剩餘:42
    原因:擅自更改潛意識體活動,未造成夢境嚴重偏移】
    腦機中很快對我的擅自行動做出了反饋,但我卻在心中鬆了一口氣,走廊裏隻有她一個人,身後沒有人。
    我在心裏默默歎了一口氣,沒辦法,這個破習慣改不了一點。
    事實上,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被跟蹤情況。但是我就是一直認為有一雙眼睛一直在身後暗處窺伺自己,於是在經年累月中養成這樣的習慣。
    我可能有點神神叨叨,但是這絕不是因為我腦子有毛病,而是因為我知道這世間真的有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
    在聯盟中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
    “隗之一族,生於真午之鏡,醒於極欲之夢。世說,夢境易進,而真午難出。
    真午之鏡南北貫一泚水河,隗銜玉生其中,借其滋養之力生長。待隗能辨夢中之貪念嗔癡,善用之,可於泚水藏玉,攜其靈魄,破真午出。
    初醒之隗生一夢核於夢,借其漸取精神力,雙雙收益。待隗精神力強盛,便生肉身,脫離夢境,行走人間。”
    這樣的傳說放在十年前可能還沒有相信這是真的,但是在十年後的今天,除隗的卻已經成為了一項重要的公民服務。
    而作為(野生)造夢師的我,每天工作任務就是尋夢核除夢隗。
    夢核是隗的寄生於失夢者夢境的根本,在失夢者某種極度情緒出現的瞬間,就極易產生夢核。一旦夢核產生,隗就會在夢主的夢境中醒過來,讓夢主不斷重複那個情緒消耗的夢境,吸食那極度情緒出現時逸散出的精神力,直到夢主的精神力完全枯萎,意識陷入“真午之鏡”。
    為了找到這個夢境的夢核,造夢師可以在不同潛意識體裏遷移,隻不過同樣的,這會消耗精神力,一般情況下造夢師,也不會隨便改變宿主。
    我重新站起來,將身體的控製權交回去。
    “我”扯下的掖在脖子裏的汗巾,涼風灌進身體,短暫的涼意讓“我”稍稍繃緊了一下上半身的肌肉。視野中一隻黝黑的手握著汗巾在身上拍打了兩下,“我”腳上也不閑著,一雙髒的看不出顏色的球鞋被“我”蹬下來甩在牆根。
    做完一切之後,門被那隻曬得黝黑的手推開了,**的雙腳踩進屋子裏,在水泥地麵上留下幾個濕腳印。
    我的精神體躲在身體裏,抓緊時間收集信息。這是一間我一眼就看完的房間——再擁擠不過的一室一廳,角落都被生活瑣碎塞得滿滿當當。
    視野變換的很快。
    一杯水晾在桌子上,一個玻璃杯被裝但滿滿的,杯壁上掛著一顆晶瑩的水珠,在夕陽裏折射出奇異的光芒。。
    渴,渴極了。
    “我”喉頭滾動,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
    嘴唇上的幹裂刺痛,咽喉幹澀地堵塞著,口水瘋狂地分泌著。
    那隻黝黑的手再次一把抓起那隻杯子,我感覺到“自己”的嘴巴張到了最大,大口大口的將水咽進咽喉,喉頭被水流鬆動了,接著,誇張的吞咽聲從身體外傳進耳朵裏。
    涼意順著喉頭滑過食道最終在身體裏蓄積起來,我身體裏一座即將爆發的山火被雨水澆滅了,那陣激湧而起的燥熱幹渴慢慢回落下去。
    舔掉嘴角最後一滴水珠後,“我”才發出一聲歎息,像是沙漠客得到了久違的甘霖那般。我感受著全身的肌肉被鬆懈下去,渾身上下的脹痛酸軟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全身。
    我清晰地掌握這具身體的全部感官,這是造夢師的基本能力。
    “回來了。”抬頭時,視野裏出現一個女人的臉,我幾乎在一瞬間就確定了“我”和她的身份,那是一張既和李卉有八九分形似的臉,有和李卉他哥神似的臉,尤其是嘴唇,仨人都是很完美的“M形唇”。
    “……嗯。”“我”快速掃過了案板,全是素色。
    我感到內心湧出的一股內疚順著莫名發澀的咽喉升騰到大腦中,“我”慢半拍才從酸澀的鼻腔後部發出一聲不算回答的回答。
    “我”將手裏還沒來得及放下的布袋子放下,手指抹了抹袋口印出的黑手印,隻徒勞地把黑色越抹越多,最後隨著一陣泄氣的情緒,“我”將裏兜裏帶著汗氣的紙幣掏出來扔在桌上。
    我看見那些紙幣也是從來沒見的樣式,三兩張薄薄的被疊得方正。
    【精神力-2剩餘40原因:遷移宿主】
    “我”手裏拿著一節蘿卜,在看清了剛才那具身軀的全貌之後,覺得這一趟還真沒白來,也算是給李卉又當爹又當媽了。
    那男人轉身走了,“我”很快勾下頭去擇菜,肩頸腰椎處的酸痛讓“我”渾身的肌肉發僵。
    我看見一雙發紅浮腫的手麻利地將菜淘洗幹淨。
    耳邊傳來的衛生間洗漱的聲音和“我”手上的水流聲交織在一起。
    屋子裏壓抑得尋常。
    樓底下隱約傳上來的吆喝聲也不再悅耳,嘈雜得實在煩心。
    “我”將手在圍裙上擦了一下,泛紅幹淨的手慢慢將桌上的錢撿起來,又解開布袋子上的死扣,裏麵是一盒包裝精致的點心,我感到胸口的淤塞稍疏。
    “毛巾。”衛生間傳來了男人回家之後的第二句話,隱隱約約摻著潮濕的水汽。
    我以為我會感到惱火,丟三落四還這麼理直氣壯。然而,我沒有感到預期的煩躁,心髒在胸腔中不快不慢地跳動著。
    “我”拿起鏟子將剛下進鍋裏的蘿卜推開,然後關小火,蓋鍋蓋。一係列動作連貫順暢,像是已經做了無數遍一樣。
    傍晚時分,從廚房到衛生間這一路都沒有窗戶,沒有室內和室外的任何光線的幫助,這條路越走越黑。
    衛生間裏也沒有開燈,熱氣從門縫裏逃逸出來,在“我”走過門口時候,鑽進了“我”的鼻腔。
    混著沐浴露香氣的霧氣與鼻腔裏還沒有散盡的油煙氣糾纏在一起,像是被人狠狠錘擊了胃袋,反胃的感覺將我的神經完全抓住,“我”扒著臥室門框狠狠幹嘔了一下。
    我感覺鼻尖眼角急劇地泛起熱氣,模糊的視野中,那雙泛紅的手將拉開大敞的臥室門重新合上,然後在晃動的視線中,臥室裏那扇狹小的窗戶越來越大。
    呼——
    什麼抵死掙脫著,軀體成了一座無法掙脫的牢籠。
    頭拚命伸到遠處,探出窗外。
    再伸出去點!
    快來!快來!
    手指用力攔住身體,指甲嵌進幾個原本就有的凹槽裏。
    心中升起莫名的焦躁。
    我感受到“我”的焦躁,但是無從得知我到底要等什麼,索性借著女人的眼睛四下去看。不知道是眼花了還是什麼,在街道盡頭處,好像有幾個穿著聯盟製服的人影在一幢房子的拐角一閃而過。
    “我”的發絲在空中靜止著,沒有一絲一毫的擺動。我感覺扒著的窗戶的手指放鬆了,接著整個肩胛骨都落下去,胸膛的起伏漸漸平息下來。
    “風來不了了。”腦海裏有個聲音響起來,我才發覺“我”在等一陣風。
    “我”最終沒等來風,“我”將紗窗重新拉上,熱氣被攔在窗外,心跳聲漸漸沉入冰冷的湖水,我隔著冰麵聽著它的漸遠的鼓動。
    咚,咚,咚。
    咚,咚。
    咚。
    咚……
    泛紅的手將掛在臥室一進門出的毛巾取下,臥室門打開又合上。
    “來了。”
    沒有人回應,“我”在衛生間門口站了一會,絲絲縷縷熱氣又纏上身側,我又聞見了那股香氣。
    “我”沒有反應,因為“我”在看廚房地板上的陽光,被風吹動的窗簾。
    衛生間裏的水聲停下,一隻被曬得黢黑的手從門板後麵探出來,一把扯走了那塊舊毛巾。那手沒有多少準頭,在“我”手背上留下了一道快速**發脹的抓痕。
    我沒有感到疼痛,視野裏最後一縷夕陽消散下去,在一瞬間,我感覺鼻腔裏鑽進了一絲糊味,模糊失焦的眼神重新找到據點,“我”腳下快步到廚房裏忙活起來。
    樓下的吆喝聲又莫名的生動起來,我有滋有味地聽著,心裏鼓吹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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