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雙子(8)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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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雞鳴時燕危推門進屋,連蠟燭都沒點就粗魯地搖醒了林常懷,低聲道:“你這樣的很容易被刺殺成功,知道嗎?”
    林常懷睜眼時有些沒回過神來,周圍黑漆漆一片,唯有風聲和眼前這人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給我上點藥。”燕危一點也不客氣,把藥瓶丟在被褥上,轉身時幾下脫掉上衣背對著坐下。
    濃烈的血腥味刺激著鼻腔,林常懷大腦清明,嘲諷道:“知道把後背留給別人容易死嗎?”
    燕危閉上眼睛,無動於衷道:“我們是盟友,你現在還殺不了我。”
    林常懷摸黑拿起被褥上的藥瓶,撐著挪動身體坐起身,眉頭一皺,“誰能傷了你?莫不是見到故人一時失神才被鑽了空子?”
    燕危有些無語,哼笑道:“我是那樣的人嗎?不過是夜探皇帝寢宮被發現罷了。”
    “你瘋了?”林常懷心中一驚,憑著感覺盯著他,低聲道:“皇帝寢宮豈是你想探便能探的?簡直是自尋死路。”
    燕危有些不滿,側目而望,“讓你上藥便上藥,哪來這麼多廢話?”
    他當然知道皇帝寢宮沒有那麼好進,倒是沒想到皇帝的死士還挺厲害?
    皇帝一大把年紀了,還真是怕死得很。
    林常懷吐出一口濁氣,憑借著感覺去觸碰他的脊背,入手一片濕濡,濃鬱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林常懷輕拍他的肩胛骨,觸感滾燙,指尖縮了一下,“去把蠟燭點上,太黑了,我看不見。”
    燕危嘖了一聲,有些不耐煩,“你還真是麻煩,讓你上個藥磨磨唧唧的。”
    說歸說,但還是起身去點蠟燭,黑暗中亮起昏黃的光芒,照亮著屋中的一切。
    燕危**著上半身,重新坐在床邊,把後背露出來,“上藥吧,上完藥我還要睡覺。”
    垂落的眼睫輕顫,本該光滑潔白的脊背如同爬滿了蜈蚣,疤痕交錯。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他精瘦的脊背筆直如鬆,露出的肩胛骨與手臂全是**的肌肉。
    倘若沒有這些交錯的疤痕,這脊背該是多麼的漂亮。
    新傷從右肩下方劃到腰際的位置,鮮血汩汩而冒,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連床上都被染上了鮮紅。
    連駐守邊疆的將士都未必有這些傷痕,可想而知這人之前承受了多少常人無法承受的?
    喉嚨莫名有些有些幹啞,林常懷拿著藥瓶遲遲沒上藥,嘴唇蠕動,大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你……”
    “嗯?”燕危轉頭看去,隻看到一張低垂的臉,大半陰影籠罩看不清神色。
    他眉頭微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催促道:“林小侯爺,麻煩你動作麻溜點。”
    他拖著傷七繞八拐甩開追兵好不容易回來,這林常懷上藥磨嘰得要死,下次還是自己處理吧。
    林常懷輕吐出一口氣,擰開瓶塞把藥粉撒在那條猙獰的劍傷上。
    肌肉顫抖,燕危嘶了一聲,忍不住齜牙咧嘴,“我說林小侯爺,你就不能輕點嗎?公報私仇啊。”
    “上完藥你可以上床睡,過兩日我帶你去京中轉轉。”林常懷一邊撒著藥粉一邊輕聲說道:“你這傷有些深,得需要休息,每隔一日就要換藥,否則會容易引起高熱。”
    燕危不以為意,低垂著眼簾淡淡道:“以往都是這麼來的,倒也沒那麼麻煩。至於說去京城逛逛,明日就可以出門。”
    “你這人到底會不會愛惜自己的身子?”林常懷聲音冷了下來,扭頭撕下裏衣去綁傷口,“你這麼多的疤痕,可沒有女子會喜歡。”
    燕危挑眉,絲毫不在意,“我一個活在黑暗裏、活在刀尖舔血的人,哪裏需要旁人的喜歡?”
    傷口很快被處理好,燕危拉上衣服起身,“我去隔壁房間睡便好,多謝林小侯爺了。”
    房門推開又被關上,林常懷靠在床頭,手上捏著空的藥瓶在發呆。
    他心神恍惚,腦海中一直是那布滿無數傷痕的背,手摸上去時沒有一點平整的皮膚,凹凸不平。
    怎麼會有人受這麼嚴重的傷連點表情都沒有?連疼都不會說。
    他左手捏著藥瓶,右手搭在額頭上,一絲荒唐的感覺油然而生。
    心中有什麼東西在破土發芽,極其緩慢地向上生長。
    視線被被褥上的血跡吸引,林常懷吐出一口濁氣,拍了拍自己腦袋讓自己不去胡思亂想。
    或許,他這個五歲被人算計斷腿的武將之後,比起生而微末之人承受的一切並不值得相提並論。
    “你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呢?”林常懷喃喃出聲,雙眼發怔。
    *
    燕危是趴著睡的,被動靜吵醒時天光大亮,溫暖的陽光從窗戶灑進來。
    他不情不願轉過頭麵向門口,微微眯著眼好似一隻慵懶的黑貓。
    林常懷推著輪椅進來,身後跟著老管家,老管家手上提著食盒。
    “午時了,見你沒起來,我讓人給你準備了飯菜。”
    燕危重新閉上眼睛,聲音帶著沒睡醒的低啞,“如果你不打攪我的話,我想我應該還能睡一會兒。”
    “誰讓你大半夜不睡偏要去做賊?”林常懷忍不住諷刺道:“我以為你不需要睡覺。”
    燕危睜眼,眉頭微皺,“吃錯藥了?處處同我嗆聲。”
    “你先下去吧。”林常懷接過食盒,邊拿出東西邊開口讓管家下去。
    老管家貼心地關上房門,刺目的陽光被阻隔在門外,屋內的光線也稍暗了一些。
    林常懷頭也不抬,把吃的和藥一起放在桌上,“你就打算一直這樣嗎?”
    燕危躺在床上沒動,目光跟著對方移動,譏諷道:“我說林小侯爺,你是不是操心得有點多了?”
    林常懷偏頭對上他的視線,微微一笑,“你昨夜不是說了嗎?就算是有傷也不妨礙你與我出去逛這京城。難道你貴人多忘事,睡一覺就不記得自己說的話了?”
    燕危:“……”
    “你這人還真是小心眼,隨口一說的話而已何必當真呢?”燕危不情不願爬起來,臉上印著幾道紅印。
    背部的傷有上藥,一晚上過去也愈合了一些,如今隨著他起身的動作傷口裂開,鮮血又浸了出來。
    聞到淡淡的血腥味,林常懷動作一頓,“算了,你還是繼續趴著吧,我給你處理一下。”
    燕危挑眉一笑,吊兒郎當的,“你讓我起我就起,你讓我休息我就休息?”
    他偏不如他的意。
    “過幾天就好了,沒什麼大不了,死不了人。”燕危穿上鞋子,走過去桌旁坐下,“今日有什麼消息傳出來嗎?”
    昨晚那麼大的動靜,就不信忠於老皇帝的那些死士沒把消息報上去。
    林常懷給自己倒了杯水,垂下眼簾,“夜探皇帝寢宮這件事,你覺得會有消息傳出來嗎?”
    如果被人知道森嚴的皇宮有人來去自如,那位的麵子往哪兒擱?
    這個消息一旦被知曉,那聖上就別想有個安穩日子了,別國探子隻會多不會少。
    燕危喝了口湯,滿足地眯起眼睛,語氣有些失望,“那要這麼說的話,那些死士怕得要換一批了。”
    保護不利,不死也得掉層皮。
    培養死士極其耗費精力,想必老皇帝也不會輕易處死他們。
    修長的五指握住水杯,林常懷淡定套話,“你口中的故人,也是死士嗎?”
    死士向來隻被教導一條道理,那就是無條件服從主子的命令。不管是其他人,還出自同一個地方的同伴都不會手下留情。
    沒想到這青貴妃身邊的死士,小心思竟是如此的多。
    不知道青貴妃知曉這一切嗎?
    “怎麼?想了解我?”燕危瞥了他一眼,麵色冷然,“林小侯爺,了解一個對手可不是個好習慣。”
    他們現在是合作關係,那以後呢?
    他們身份不同,所圖謀的也不同,將來說不定會成為對手呢。
    林常懷鬆開握水杯的手,雙眼蒙上一層冷意,“你說的對,了解對手確實不是一個好習慣。那麼……”
    話語一轉,他沉聲道:“關於大婚一事,我有些事需得和你商量。”
    到底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他還不至於做出強行讓人聽命於他的習慣。
    “你之前和林伯說這大婚要辦得隆重,我想知道怎麼個隆重法?”林常懷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提醒道:“初七便是清明節,祭祀是不可避免的,這個節骨眼上……我實在是想不出來要如何隆重。”
    燕危丟下碗筷,直起身子來,“所謂隆重,當然昭告天下啊。老皇帝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嗎?否則他怎麼尋到威武大將軍的錯處而拿到虎符呢?”
    “吳危!”林常懷一掌拍下去,“啪”地一聲,桌上的東西劇烈抖動。
    他雙眼滿是憤怒,臉上的肌肉緊繃著,發狠道:“你別太過分,你算計我不成,還要算計我爹。”
    真想一刀捅死他,死了一了百了!
    “噓。”燕危莞爾一笑,神色漠然,“林小侯爺,你試著想想。比起被算計背負著罵名而死劃算,還是按照我說的去做圖謀而劃算?”
    “我出現在人前讓老皇帝有了另外一番算計,他也不想落天下人的口舌。”
    “比起讓威武大將軍自己交出虎符,總比死在邊疆背上一個叛國的罪名為好。”燕危有理有據分析道:“會有人去做老皇帝手裏的刀,你別天真的以為這些猜想不存在。”
    “你猜我在他寢宮裏看見了什麼?你猜他為什麼不敢大張旗鼓的捉拿夜闖皇宮的凶手?”燕危目不轉睛盯著他,輕啟薄唇,“因為他不敢,他要是大張旗鼓去捉拿我這個凶手,那他就堵不住這悠悠眾口,也無法安心坐穩皇位。”
    “你……”林常懷見他說的如此篤定,大腦“嗡”地一聲炸開,這些猜想那位還真做得出來,“你看見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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