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這三個字仿佛天然就帶著一股濃濃的臭氣，沒蟲喜歡靠近這裏，他們瞧不起這裏，連帶著瞧不起在這裏賴以生活的每一隻蟲。
    可就當哈瑞什打開廚房下隱蔽的洞口時，就顛覆了利歐對下水道的認知。
    他一直以為下水道的蟲隻是居住著大多數當時反對侵占地球的蟲，但現在看來，好像不隻是這樣，他們喜歡！
    喜歡地球的文化，地球的語言已經地球的生物……
    一路走來，他甚至看見了十分潦草的文字，盡管他是十分的潦草，甚至像是甲骨文一般，讓利歐都沒法辨認，但他還是駐足許久。
    手指觸碰到冰冷的牆體，卻好像能夠感受到屬於文字的熱浪。
    利歐在這裏，感受到一種歸屬感和安心。
    “看來婚飛節的到來，讓下水道的蟲都歡騰起來了。”盡管這是屬於成蟲的狂歡。
    哈瑞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身邊瞬間圍了五六隻蟲崽吵著管他拿糖。
    “這節日和你們有什麼關係？”哈瑞什裝作不耐煩，可還是乖乖從身上搜羅楓糖。
    蟲崽隻是一味地蹦跳，嘴上忙說著：“Tzhaa！Tzhaa！”（糖！糖！）手還撒嬌的搖晃他的袖子。
    哈瑞什用手輕敲其中一個叫的最歡騰的蟲崽頭甲：”最後一顆，否則蛻皮期蛀洞啊你。”
    利歐倚在一旁的牆壁看著這頗為溫馨的場麵，“看來你經常來這。”
    聽到這句話，哈瑞什抓緊了分楓糖的速度，兜裏終於沒有時忙帶著利歐擺脫蟲崽往裏走，下了兩層的管道，到了個偏遠的角落。
    一路上，讓利歐奇怪的是，他看見了許多與哈瑞什幾乎相同發色的蟲，這樣高貴的發色和他們有禮節性的向利歐點頭的動作，讓在下水道這樣簡陋的地方，仿佛也變成了穿著破舊衣裳的貴族。
    “主蟲，這裏居住的大部分蟲是剩下的佩羅家族，改時換代後，我們就寄居在這裏了。”
    說道這，他有些窘迫的撓撓頭：“這也是由於家族的執掌者當時欠了錢，領地都被抵押出去了。”
    開頭的兩個字讓利歐瞬間泛起雞皮疙瘩，他忙說：“原來如此，不過你還是叫我利歐吧，哈瑞什。”利歐回想起那些蟲看他的眼神，帶著一種不相信，卻莫名臣服的錯覺，總之，怪怪的。
    哈瑞什沒拒絕，他隨性慣了，比起利歐的不適應，他倒是也覺得怪怪的。
    “再往前，就是你跟澤安德約定的地點了。”
    正當利歐要往前走時，哈瑞什叫住他。
    旁邊的燃油燈忽明忽滅的亮著，照亮著這一片小天地。
    “利歐，當年的事絕對另有隱情，……”他之所以這麼久都沒有告訴利歐真相，也是怕他盲目的行動。
    可利歐不是真正的“利歐”，他隻能做到感同，達不到身受。
    “放心，哈瑞什，我不會被牽著鼻子走的。”
    哈瑞什的擔憂，利歐明白，他不會完全不管“利歐”的事，所以他可以更加理性的看這件事，以及為接下來謀劃。
    利歐苦笑，莫名攬下了好多東西。
    ————
    利歐進去時，澤安德嚴嚴實實裹著黑袍，看不清臉，他拿著破破舊舊的薄冊子慢慢翻閱著，似乎隻是隨意看看。
    正當利歐疑惑是不是他的時候，他出聲了。
    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你來了。”
    隨手翻閱的冊子被他放到一旁，上麵的字被利歐留言的撇了一眼，是歪歪扭扭的四個字——《蛻殼者》。
    一件同他差不多的黑袍被澤安德遞了過來，“以後穿這個來見我吧。”
    利歐坐下，順手披上了那件黑袍，但他並沒有像澤安德一樣戴上兜帽，更像是披上了披風一般。
    “看來你覺得我會和你一直合作了。”
    “倘若你想光複你的家族，和我合作的確是明確的選擇。”澤安德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自信。
    至於他猜到“利歐”真實身份，利歐並不意味，哈瑞什說過，一些高等血脈的蟲可以察覺到他蟲血脈的高低，再加上他的近如黑戶的身份，大膽猜想一下並不離譜。
    但……澤安德
    “你猜錯了。”利歐淡淡說道。
    盡管看不清他的臉，可利歐還是感受到了目光之間的對視。
    “……”
    談話終於重視起來了，澤安德的大手掀開了他的兜帽，露出了他棱角分明的臉。
    兩蟲的氣勢強抵，讓這間狹窄破舊的老屋子像是變成了談判專用的議會室。
    “你比你的父親更有野心，或許一開始你確實是衝著安諾來的，但到現在……你應該也改變想法了吧。”
    澤安德抬眉，露出一副樂於傾聽的樣子。
    “維丹薩不想取代奧倫多爾的統治嗎？”
    這句話簡直直接在問——你想不想登上那個位置？
    想，當然想，那是澤安德夢寐以求的位置，不是野心，不是夢想，是目標，是登上統治階級最高位置的渴望。
    “想。”澤安德誠實的說出，隨後揚起笑意：“你要幫我？”
    “不，你有能力幫我？”澤安德的語氣沒有瞧不起，但倘若他的年紀能夠讓他更信服，他也不會這樣發問。他可沒忘記，眼前的蟲可是還沒成年呢。
    “不是幫，是交易。”
    “我是布爾戈斯，不就已經可以說明一切了。”
    說實話，在觸及到利歐的眼神時，他真的看起來不像是個孩子，莫名有股領袖的堅定。
    此刻，談判的主動權轉移到利歐身上！
    利歐拿出一張薄薄的紙，“幫我找到這個的星球。”
    “就這樣？”
    “嗯，”利歐點點頭，“就這樣。”
    澤安德拿起那張紙，越看上麵的描述越覺得眼熟，“你想找的是人類的藍星？”
    “嗯。”
    “這並不難。”
    “但對於現在的我難。”
    澤安德並不知道，利歐所有的希望都寄予他手上那張薄薄的紙。
    盡管他不知道利歐為什麼對藍星這麼關注，但對於他來說，這十分劃算。
    澤安德揮揮手上的紙，“藍星受戰爭的衝擊已經宇宙中失序，我需要一周鎖定它。”
    他的話讓利歐鬆了一口氣，能找到就行。
    “好。”
    利歐起身，臨走時說道：“另外，你做好和霍康結親的準備，我也會進入軍校，佩羅和布爾戈斯都將站在你身側。”
    空無一蟲的房間裏，澤安德想起剛才的最後一句笑了笑。
    真會說話。
    ————
    婚飛節開始了，能量源應景的調成血紅色，幾乎所有奧倫多爾統轄的星球（除了貓箱）都開始服從於血脈的狂歡，明顯能夠感受到，地麵蟲群歡呼雀躍的震動連帶著管道都有輕微的浮動。
    現在的這個時間，應該開始拍賣高級雄蟲的**了。
    這邊利歐剛出門，哈瑞什就跳了上來。
    “怎麼樣？”
    利歐直接將他的打算完整的告訴了他：“哈瑞什，我必須告訴你，我不會光複從前的奧倫多爾。”
    看著哈瑞什帶有希冀的眼神，利歐做不到去欺騙他，所以他隻能躲避開他目光，他不是“利歐”，他不能忘記這個事實。
    “所以，倘若你對我失望，或者放棄我……”
    哈瑞什“嘭”的撞上他的肩膀，將他猛的不穩往前走了幾步，這一下頓時打破了剛才沉抑的氣氛。
    “你當誓言是什麼玩笑話嗎？”他一改往日的跳脫，此刻他認真的樣子真的像一名騎士。
    “……除去這些，利歐·布爾戈斯，你不把我當朋友嗎？”
    “當然不是，你的幫助我從未忘記，可……”利歐真的想過，哈瑞什難道不是因為“利歐”的身份才會幫助他的嗎？
    “那就沒關係的。”
    他的眼神溫柔又堅定：“利歐，我會站在你身後的。”
    “好。”利歐揚起笑容。
    哈瑞什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攥緊了拳頭又鬆開，緩緩歎了口氣。
    ————
    接下來的一周，事情進展的比想象中順利，澤安德與他保持著聯係，順利將地球的地表情況做成圖像發給了他，讓他在之後親眼看到現狀沒有那麼震驚（帕特裏克的歪打正著的那次）。
    可不樂觀是事實。
    地球的環境被大量宇宙輻射汙染，星球沒有穩定的運行軌跡，植物連光合作用都進行不了，更何況正常的季節劃分。
    對於利歐來說，這簡直糟糕透了。
    可人類在絕望的危機中也為自己留了希望——玻璃鏡海中的“磷火水母”！
    這讓利歐意識到，似乎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如果人類將自己分為意識和體態兩部分，那是否洞穴之下就是人類研究體態的“失敗品”，可究竟研發成功沒有，難道關鍵的東西他還沒發現……
    這個想法出現，就讓利歐無法輕易放棄。
    他越來越覺得，擁有他記憶的磷火水母在玻璃鏡海的出現不是一個偶然。
    那麼……
    或許他出現在“利歐”的身體裏，就是細思極恐的安排了。
    真相帶著讓利歐害怕的引誘，可他又不得不去探尋，為了自己，也為了“利歐”。
    與此同時，澤安德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對藍星這麼執著，但他還是為利歐提出了一個更可行的方案——拿到貓箱教育巢的淨化器，那是唯一一個能夠支撐整座星球淨化的儀器，如果有它，地球汙染方麵的問題就能夠解決。
    可他得一步一步來，稍有不慎就會行差踏錯。
    於是，弗洛的晚宴給他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機會來試探教育巢的底線。

    作者閑話：

    中午好(-^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