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人類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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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活下來?”
“你會後悔的。”
“那也來不及了,現在的我對你充滿好奇。”
“所以……”
利歐無所謂地說道:“怎麼做?”
帕特裏克緩緩牽起他的手,無視他不可置信眼神,就將他的指尖伸到嘴裏,咬破皮膚**血液,很快,他瞳孔的顏色逐漸變得暗淡且平靜下來。
利歐來回翻轉自己的手指,指尖隱約還能感受到絲絲酥麻。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新生兒**手指假裝哺乳的錯覺。
“你的DNA裏存在一種外來Ω型抗體..……”帕特裏克緩緩說道。
“原來如此。”
利歐看著自己被咬破的指尖,大方的再次伸給他,問道:
“那你還用再來點嗎?”
“……”帕特裏克選擇無視他的建議。
他轉而說道:“你選擇他了。”
帕特裏克像是在說一個既定的答案,瞳孔波瀾不驚了。
利歐盯著那雙沉寂下來的瞳目,隨即感受到周圍逐漸平靜下來的精神力。
他知道了,眼前的不是的蟲不是“帕特裏克”了。
“我該叫你什麼?”
“帕特裏克·艾弗利是我的全名,既然為了區分我們,你就叫我艾弗利吧。”
那瞳目不似帕特裏克那般耀眼,看著卻有一種什麼都沒有的空洞。
磷火水母傘狀體散發的閃爍——危險的攻擊信號逐漸減退,水母群同步展開傘膜,將兩蟲推攘著包裹進生物反應堆般的發光繭房。
“它們的行為就像是為了針對蟲族的防禦而設計的。”
“你剛才的血偽裝了我腺體發出的信息素,想來現在應該沒有什麼危險。”艾弗利分析的說道。
“所以是你告訴了帕特裏克活下來的方法?”
繭房的空間內膜突然開始不斷蠕動,就像是進入了某種生物的內部。
突然的抖動,讓艾弗利的聲音因為站不穩帶出發顫的尾音:“不,利歐……”
他的身體並不好,長期都呆在休眠倉內的他肌肉一時難以恢複力氣。站在繭房內,更是讓他有些保持不住平衡,踩在這種質地上,讓他不自覺的往能站的更穩的利歐身上靠近。
這種距離下,利歐隻能伸手扶住他,不然最終的距離恐怕就要緊緊抱上了。
可最好的位置隻能是由利歐扶著他的腰。滾燙的觸覺不斷從手掌處傳來,讓他的眼神不自然的瞥向別處。
艾弗利看了一眼他的手,保持平衡後接著說道:
“他是我,卻又不是我
我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有些我不知道的,他也知道。
他說他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我
說我們幾乎沒有什麼不同……
可唯有一點,他對你非常執著。
每一次他的出現,都和你有關。”
艾弗利停頓了一瞬,說道:“磷火水母會殺死他的存在。我原以為你會因為他做過的事,會選擇讓他離開。”
“可你沒有。”
艾弗利的眼神讓利歐想要逃避。
在救帕特裏克的一瞬間,他沒有想太多,可艾弗利沒有鋒芒的眼神,卻莫名讓利歐慌亂。
但很快,利歐還是回答了一個自己較為認可的回答:
“我是個小肚雞腸的,在星艦上,我確實有想對付他的想法,但……我沒辦法將生命輕飄飄的做決定。”
他抬手指向艾弗利心髒的位置,
“這裏,是為了自己跳動的。”
“不是我能決定的。”
“也不是你可以輕易放棄的。”
艾弗利怔怔看著抵住他胸口的食指,燦金色的瞳目閃過一瞬。
他無奈的笑了,說道:“他聽到了,他說他早該知道你會做這樣的選擇。”
“你們竟然還能交流!”
利歐雙眼瞪大,驚訝地說道。
他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不對,所以星艦上的一切你都知情!”
“那你……裝失憶耍我?”
“好奇,同為雄蟲,他為什麼對你這麼不一樣。”他的眼神帶著幾分探究。
“那你的好奇心還真是無與倫比。”利歐無語地說道。
他和安傑爾做朋友,毒舌的本領也繼承了幾分。
水母造的繭房內部慢慢伸出光絲,緩慢的侵入了兩蟲的太陽穴。
冰涼的觸感,讓兩蟲同時瑟縮了一下。
現在的兩蟲,抱著想要看看這些水母到底要幹什麼的態度,也就沒有在意那幾根欺身而上的光絲。
利歐猛的想到,接著說道:
“那你突然在岸邊靠近我,是想要幹什麼?那時候的是你吧?”
不知道是因為他的問題,還是繭房內部的濕滑。艾弗利一個不穩,扯斷了纏繞在手腕上的細小光絲。
傷口濺出的光粒像是有意識的組成全息對話框,形成字幕,替他說出了沒敢說出的話:
「想親你」
這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
那三個字散著藍光忽閃忽閃的,看著漂亮極了,可也讓蟲尷尬極了。
可兩蟲看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這句話,卻都發呆的愣住了。
直到不知道多久,光粒因為讀取到兩蟲空白的大腦,揮散掉。
利歐尷尬地笑了笑:“哈,哈哈。”
他指著太陽穴的光絲,說道:“這些可愛的小東西,好像會讀取我們的想法啊,還真神奇,哈哈。”
然後利歐就笑不出來了,那些可愛神奇的小東西再次形成字幕:
「尷尬死了」
顯然,這是利歐現在的想法。
沒等他再有什麼想法,光粒再次揮散掉,迅速形成了另一段話:
「我很奇怪」
利歐不明所以的看著艾弗利,他的眼神堅定,很明顯這次是他主動輸入的想法。
隻見字幕再次快速變換:
「什麼是吻」
「什麼是愛」
「他說」
「那是隻有你能給他的東西」
那個他是誰,不言而喻,可這讓利歐同樣疑惑。
「我不明白」
艾弗利的雙眼一直在看向他,不,或許是利歐的那張唇。
緊接著,字幕不再變化,他停在那四個字。轉而,利歐聽到他充滿不解地說道:
“我們不是一樣的嗎?”
艾弗利撐著繭房的手撫上他的腰,雙目注視著他,眼中卻什麼都沒有摻雜。
隻是疑惑地說道:“能給他的,不能給我嗎?”
“……”利歐簡直不敢相信他聽到了什麼。
艾弗利現在的意思就是:帕特裏克親了他,所以他也要親他?!!
這跟他讓跟被雷劈了有什麼區別?
“他放屁。”利歐不得已憋出了這幾個字。
“我什麼時候給過他?”
“吻?”
“胡說八道,那是他自己啃的,可不是我給的。”
“愛?”
“那就更是胡說八道了。”
——畢竟,這東西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怎麼給別蟲。
「這東西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怎麼給別蟲」
——這字幕要死吧
「這字幕要死吧」
——……
「……」
利歐不再胡思亂想,他暴力的揮揮手打散那些像孢子一樣微小的光粒。
直接說道:“等你學會愛自己,你就能夠得到愛。”
不過這句話,是利歐隨便說說的。道理他都懂,隻是愛這個虛無縹緲的東西,誰又能說自己完全擁有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艾弗利的眼神中多了一種不知名的情緒。
他不假思索的問道:“那你呢?你足夠愛你自己嗎?”
這話讓利歐一怔,他覺得現在他們兩隻蟲像是在討論一個與愛有關的命題一般來回踢皮球。
可這種問題,利歐早就有了答案,他嘴角掛著笑,說道:“我不會愛自己,所以沒有。”
那笑勉強的像是掛著沉甸甸的鎖鏈,讓艾弗利頃刻間就感受到了那笑裏藏著的酸楚。
他的心裏猛然好像感覺到了什麼,那種心尖微微發澀的酸脹,讓他不禁皺起眉頭。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些光絲逐漸厚厚地覆蓋在兩蟲的雙眼上,像是蒙上了精細編織的亮色白紗。
或許現在的安全感,唯有兩蟲手上能夠感受到的對方熾熱的體溫。
繭房內部突然爆發強光,就像是按下快門瞬間的曝光。
他們視網膜上逐漸灼刻一個又一個的數字,他們似乎有著規律,卻又讓蟲摸不到頭腦。
01100110(f)
01101111(o)
01110010(r)
01100101(e)
01110110(v)
01100101(e)
01110010(r)
——forever
直到所有數字慢慢排列出來時,利歐終於意識到它們組合起來表達的含義。
這是利歐熟悉的二進製誓言。
“永遠。”
這是他許久未曾說出的語言體係,也是他深深銘刻在骨子裏的語言。
他盯了那些數字很久很久,久到鼻腔內泛起的酸脹,眼淚無法抑製從眼眶中流出時,才終於明白蘇醒時那種莫名的熟悉感。
太久沒有看到熟悉語言突然出現在麵前,悵然若失的感覺讓利歐恍惚,他意識到:
原來這裏就是家,他早就回家了。
剛才踏過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家。
腦海中的聲音突然出現,千千萬萬的人類呼喊之聲轟然炸起:
“當意識可上傳,記憶可篡改,
唯有數字永恒的確定性能夠承載誓言的重量。”
“人類,永存。”
“而人類的基因將永不被竊奪。”
一切都明晰了。
這裏的玻璃鏡海是保存人類宣言的巨大儲存器,每一隻水母都是一個完完整整人類的全部記憶。
而給利歐和艾弗利拷上鎖銬和婚戒的水母,是末日下身為一對研究人員戀人最後的抉擇。
他們承擔為彼此的證婚人,
在人類最後的回望之際成婚;
他們承擔為彼此的劊子手,
為保護人類最後的基因悍然赴死;
他們把自己獻給光的絞刑架,
在時空的斷頭台上,
接了一個沒有盡頭的吻。
畫麵的最後,兩人的身影化為孤獨的磷火水母,守住最後的陣地。
玻璃鏡海是這座古老星球上人類存在過留下的最後足跡,是蟲族進行篡奪人類基因的唯一證據。
莊嚴肅穆的聲音還在傳來:
“我們將警告Ω類侵入者(蟲族代號),人類的進化不是可以重複的捷徑,而人類的情感也不是需要刪除的病毒代碼。”
“——此致,千千萬萬不朽的人類之魂。”
繭房的光絲逐漸褪去,晶瑩的水珠順著光絲緩緩滴落。
利歐的神情讓艾弗利無法理解。
他迷茫的伸手接住滑落的水珠。
剛才那些陌生的語言他一句都聽不懂,但利歐的表情幾乎表明了事情的性質。
帕特裏克卻能夠聽懂,並轉告了他,繼而就解答了他的疑惑:“這裏是利歐的故鄉,是他想念已久的家。”
艾弗利的手緩緩捂住胸膛,心髒發澀的揪疼再度湧起。
之前,他一直不理解蟲族進化後的心髒為何跳動,畢竟他從未感受到這器官究竟有什麼作用。
可這一刻他知道了,胸膛中湧起的共鳴,讓他明白利歐為何落淚。
無數的磷火水母像是感知到利歐難以抑製的悲傷,在玻璃鏡海中騰越,他們像是在說:不要難過,我們以另一種方式活著。
他們在開心,再為利歐以人類幸存者身份的到來感到歡悅。
他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可以觸覺到事物的四肢,可他們彌留的基因共振告訴他們:
利歐,不是敵人,是家人。
此時,長久無法歸家之人,寄生於他蟲軀殼之人的利歐,再也無法裝作不在意。
他隻能崩潰的發抖,因為淚腺弱化的蟲身讓他流不出幾滴眼淚,找不到其他表現情緒的方式。
慢慢,從那些發亮的水母後,擠出一隻不起眼的小水母,它的磷火的顏色並不耀眼,暗淡到像是生命垂危,下一刻就要消失一樣。
它緩緩遊到利歐麵前,晃動他傘狀的頭部,像是在打招呼,隨後就伸出了自己唯一幾束發光的光絲,等待著利歐與它的觸碰。
利歐遲疑了一下,但還是伸出食指輕輕觸碰上去。
指尖藍色的光亮從一開始的耀眼,慢慢變得虛無,隨之而來的,小水母的使命達成,慢慢散成了無光的細小微粒消散在空中。
“他告訴你了什麼?”艾弗利看他微微發怔,忍不住問道。
“名字。”
“身為家人的名字。”
——是他好久都沒想起來的名字。
利歐更多的就沒說了。或許大概是種族之間的紛爭,此時的他,並不想和艾弗利多說什麼。
可令他意外的是,眼前的蟲卻喊了出來:
“向陽。”
與金燦的瞳目對視的瞬間,
利歐知道了,是他,是……帕特裏克。
可他就出現了一瞬,瞳目黯淡的瞬間,艾弗利就回來了。
“竟然讓他跑出來了。”
利歐被那聲晃神了一下,隨然笑了笑,說道:“許久未曾被叫出的名字,再次聽到還有些不適應呢。”
利歐隨意的坐在地上,像是旅遊欣賞美景的遊客那般自在。
“你很高興他出來嗎?”艾弗利的語氣有些低沉,可利歐並沒有察覺到。
“嗯,還行吧,畢竟他知道的秘密那麼多,我還挺想跟他多交流一下的。”
“咳,咳咳——”艾弗利猛然著急的咳嗽了幾下,急著說道:“可我也知道很多……”也可以和我交流。
後麵的話,艾弗利怔愣了一瞬,沒有說出口。他在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奇怪,他在爭什麼?
“你沒事吧?”艾弗利的咳嗽讓利歐一驚,趕緊起身扶他。
利歐保證,這隻是身為人類靈魂對於關愛病蟲的一種本能反應。
絲毫不摻雜任何感情。
隻聽艾弗利說道:“沒事,我的身體本來就不太好,如今帕特裏克擠在我的身體裏,讓我的身體負荷太多了。”
“你不喜歡帕特裏克?”利歐聽懂了到他的話外音,試探的問道。
“當然,這是我的身體,沒有任何一隻雄蟲能夠忍受的領地被侵略。”艾弗利說完,垂目的神情讓那種委屈席卷全身,他說道:“可你更喜歡他不是嗎?”
“相比較我這個原裝,更喜歡那個。”
“……”利歐申明,他從未聽過如此茶言茶語的語言。
“……”雷的他一時半會都不知道回什麼好了。
利歐澄清的說道:
“我不喜歡你們任何一個,無論是你也好,還是他也好。
現在的你也知道了,我並不是蟲族。”
“我甚至應該對你們懷有恨意,不是嗎?”
利歐的發言十分清醒,讓剛剛自以為學習到了人類情感的艾弗利直接敗北。
他的腦海中傳來帕特裏克嘲諷的聲音:「利歐的清醒就像是冷靜運轉的係統,他絕對不會讓自己超出難以控製的閾值。」
「而你自以為在繭房裏了解到的人類情感,就能夠觸及到他嗎?」
艾弗利也沒有受挫,淡淡回道:「既然我受挫,那就說明曾經的你也受挫過,你有什麼好幸災樂禍的?」
帕特裏克冷哼了一聲,語氣帶些自豪感:「你不過就是模仿我,妄圖學習到你未曾了解的,和得到的。
我與你最大的不同就是……我感受過利歐的愛。」
他的話明顯讓艾弗利不爽,勢在必得地說道:
「那我也會得到。」
不管是他的愛,亦或是他的吻。
我會讓他心甘情願的給我的。
他充滿侵略性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