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裏，空氣凝固得幾乎能劃出裂痕。
    寧致遠坐在長桌一端，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目光掃過對麵三名西裝筆挺的英國大律師——李曌天請來的精英團隊，個個履曆光鮮，專攻國際撫養權糾紛。而他自己這邊，沈照和徐佳寧正快速翻閱文件，眉頭緊鎖。
    安娜坐在他身旁，手指緊緊攥著鋼筆，指節泛白。她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那死撲街休想公開Michelle的身世。”
    寧致遠沒回答，隻是盯著李曌天。
    那人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昂貴的定製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輪廓，唇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眼神卻像鷹隼盯住獵物般鎖定寧致遠。
    ——和十年前一模一樣。
    寧致遠指尖微顫，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轉向窗外。一號風球懸掛的香江陰雲密布，像極了當年倫敦的陰雨蒙蒙。
    他和安娜拖著行李箱，在濕滑的青石路上艱難前行。雨水順著寧致遠的發梢滴落，地圖在他手裏被揉得皺皺巴巴。
    “喂！理理我嘛！”安娜扯著他的袖子，興奮地晃著手機，“剛剛那個帥哥，就坐我旁邊的，給我IG了！他叫Alex，你看！超帥的！”
    寧致遠沒心情理她皺眉，掙紮她的手：“大姐，我在找路。”
    “路在口嘛！”安娜笑嘻嘻地衝進路邊酒吧，不到兩分鍾就拽出一個年輕店員，對方甚至主動替他們撐傘帶路。
    寧致遠歎氣——從小到大，安娜永遠這樣，風風火火，毫無顧慮。而他，永遠在身後替她收拾殘局。
    ---
    “寧律？”秘書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午休了，您要吃什麼？”
    寧致遠回過神：“冰美吧。”
    安娜翻了個白眼，拽著徐佳寧起身：“別給他買，他是不要他的胃了，我們去喝茶再給他帶幹炒牛河和魚片粥！”
    會議室很快空了下來。寧致遠揉了揉太陽穴，起身走向洗手間。
    冷水潑在臉上，刺骨的涼意讓他稍微清醒了些。他盯著鏡中的自己——眼下青黑，嘴唇緊抿，像一張繃到極致的弓。
    ——他不能輸。
    Michelle是他的女兒，從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他親手剪斷臍帶，徹夜不眠地哄她入睡，在她高燒不退時抱著她衝進急診室……李曌天憑什麼？憑那點可笑的DNA？
    他再次低頭，讓冷水沒過他的臉，試圖壓下胸腔裏翻湧的怒意。
    ——然後，一雙手從背後環住了他的腰。
    寧致遠渾身一僵，手肘猛地向後擊去，卻被對方輕易扣住手腕，反剪在頭頂。那人順勢將他抵在洗手台上，膝蓋強硬地擠進他**，灼熱的呼吸噴在他耳後。
    “好想你啊，阿遠。”
    低沉的嗓音像毒蛇纏繞上脊背，寧致遠咬緊牙關，閉眼不看他。
    李曌天輕笑，單手扣住他的下巴，強迫他轉向鏡子：“睜眼，看著我。”
    鏡中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李曌天的唇幾乎貼上他的耳廓，另一隻手仍牢牢禁錮著他的腰。寧致遠能感覺到對方胸膛的溫度，甚至聞到他身上熟悉的烏木沉香。
    ——惡心。
    “滾。”寧致遠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李曌天卻忽然卸了力道，盯著寧致遠鎖骨上的天使翅膀疤痕出神，額頭抵上他的後頸，在那道疤痕上輕輕吻了上去，聲音低得近乎溫柔：“我想你了。”然後頭頂著寧致遠的額頭，感受著對方的氣息。
    寧致遠突然猛地睜眼，後腦狠狠撞向對方鼻梁！
    “唔！”李曌天悶哼一聲，鬆手的瞬間，寧致遠抬膝頂向他腹部，趁他吃痛彎腰的間隙，頭也不回地衝出洗手間。
    下午的會議，李曌天遲到了十分鍾。
    他鼻梁上貼了繃帶，唇角卻仍掛著那抹令人火大迷人的笑。
    “抱歉，午休時出了點小意外。”他意有所指但溫柔地看向寧致遠，後者麵無表情地翻動文件，仿佛沒聽見。
    安娜冷笑：“李總鼻子怎麼了？撞門上了？”
    李曌天不答，隻是將一份文件推向寧致遠：“我的條件很簡單——Michelle改姓李，公開認祖歸宗。作為交換，你們可以保留共同撫養權，並且……”他頓了頓，“價碼隨你們開。”
    寧致遠終於抬眼，聲音冷得像冰：“Michelle的出生證明上，父親一欄寫的是我的名字。根據《未成年人監護條例》，除非你能證明我unfittoparent（不適合撫養），否則法院不會輕易推翻既定的撫養關係。”
    李曌天的律師立刻接話：“李先生作為生父，有權申請親子鑒定，並基於血緣關係主張撫養權。此外，我們已準備材料證明，寧先生與Michelle並無生物學關聯。”
    沈照冷笑：“親子關係不僅限於血緣。我當事人寧致遠先生十年來的撫養事實、Michelle的意願、以及李先生的……道德瑕疵，都會是法庭考量因素。”
    “道德瑕疵？”李曌天挑眉。
    徐佳寧翻開文件夾：“李先生過去十年對Michelle零撫養記錄，且私生活風評存疑。如果媒體得知，香江頂級豪門之孫為爭奪撫養權，不惜拆散孩子與事實父親……”
    李曌天的笑容終於淡了。
    會議室突然間沉默，隻剩下文件翻動的沙沙聲和兩邊的竊竊私語。
    寧致遠緩緩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麵上，直視李曌天：“你可以試試。但記住——Michelle是我的女兒。誰敢動她，我不惜一切，讓你身敗名裂。”
    李曌天眯起眼，兩人目光在空氣中交鋒，火藥味濃得幾乎炸裂。
    最終，李曌天輕笑一聲，站起身整理西裝：“那我們……法庭見。”
    他轉身離開，卻在門口頓住，回頭看了寧致遠一眼，唇無聲動了動——
    “youaremine。”
    十年間夢魘般的魔咒，讓寧致遠心痛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