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的兩天月考終於結束，接下來就是學生放飛自我、老師們昏天黑地批試卷的時間了。想來不出三天，應該會把所有科目改完。
    ……我還是低估了老師們的瘋狂程度。
    當天傍晚自習課的時候，王老師坐在一邊，突然對著手機露出迷之微笑。一幫無心自習的同學（包括我）瞬間來了精神，整個教室一下子騷動起來，充滿人語的嗡嗡聲。有大著膽子的同學伸長了脖頸問他，老師老師，是不是成績出了？
    王老師慢吞吞地抬起頭，慢吞吞地掃視了一周，直到教室裏噤了聲，才開尊口道：“出了幾門，下課再說，先安靜自習。”
    這樣一來放飛自我的人是真的心不在焉了——尤其是我，剛剛他似有似無地瞟了我一眼，愣是看不出喜怒，一下子把我的心吊了起來。
    好在此人熱衷於賣關子，自己卻憋不住。距離下課還有五分鍾，他突然打破了教室裏暗流湧動的表麵平靜。
    “這次考試已經有四門批出來了，語文、數學、曆史和科學。有些同學呢，進步很明顯，也有些人退步了。”全班噤若寒蟬，唯恐被點到名，然而他繼續說道：“但是也有人發揮得很好，比如徐婕寒！”
    冷不丁被點名，數十道目光投來，我直接蒙了。
    “四門科目全是班級第一！”此人說完居然笑了，第一次不像皮笑肉不笑。
    教室裏瞬間炸開鍋，鈴聲也在刹那間響起，王老師笑**地禍禍完人就走了，留下我兩眼一抹黑——這才四門啊，萬一剩下兩門砸了我怎麼下台啊！
    正呆滯間，一個人影突然砸了過來，一邊還大聲嚷嚷著“徐婕寒！你數學是滿分！”我定睛一看，是班長，我目前關係最好的同學，因為她咋咋呼呼的很會活場子。
    經過一個月的同窗，我對她倒是印象頗深。這是一個非常潑辣又帶搞笑氣場的女生，而且刻苦到令人發指的地步。在這整整三年裏，我聽她說半夜四點起床複習，見過她為一道數學題不飲不食，最恐怖的是上課好幾次突然鼻血流個不停（懷疑是過分透支身體所致），但是不肯放棄聽課去處理一下——那時候我是她同桌，近距離看她一手拿筆，一手拿紙止血，血印透了就換一張……斯人奇人，恐怖如斯。
    此人是偏科奇才，數學難題畢生所愛，英語則是午夜噩夢。
    且說她此時突然撞過來，在我耳邊大喊：“徐婕寒，你滿分！”
    我被她喊蒙了，心道這張試卷也不難，有什麼好激動的啊。
    “你應該也挺高的吧？”
    不說還好，她瞬間化作怨婦：“我才113哪，這題算錯，這題也看錯，還有這個，抄都能抄錯！我考試的時候腦子壞了吧……”
    一個難題王，在簡單題上屢戰屢敗，三年來一直這樣。盡管如此，我還是認為她的數學遠在我之上。後來初三時我的理科不再那麼拔尖，很多題都是去請教她的。
    英語和道法是最後考的兩門。直到晚自習，英語分數才徹底統計完。
    我是一直記得那個晚上的。
    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門邊，我抬頭望去，是她，她朝我這邊勾勾手叫誰過去。
    ……我朝四周看了一圈，大家都在看著我。嗯？好吧，真的是叫我？
    我不緊不慢地走過去，這個年紀的學生，誰成績好誰就是神，一路的注目禮讓人有種順拐的衝動，從頭尷尬到腳。
    走到她麵前，我才感覺到她似乎有點亢奮。她壓低聲音說：“你英語118。”
    我第一反應是哪裏扣了2分？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感到有些鬱悶。
    “是年級第一！”她緊接著更加亢奮，連聲音都響了些。
    我矜持地點點頭，發現已經有同學聽到了。暗道一聲不妙，老師，有必要那麼激動嗎？
    別的老師也高興，但沒有到親自找我的地步啊。
    疑惑地抬起眼——我是從不直視老師的，每每都低著頭，垂眼看自己的鞋尖——如今是破天荒頭一遭，也許是這個老師似乎格外好親近的緣故。
    第一次這麼近看她，皮膚在教室的冷白燈光下白皙得像瓷，不笑時應該是窈窕淑女，笑起來眼睛像月牙一樣彎彎的，映著星星點點的煙火……嗯，什麼玩意，不過是燈光，而且是映在鏡片上的。
    我出了幾秒神，像平常發呆一樣，然後暗暗向自己翻白眼。
    然後覺得她挺好看的，之前一個月我怎麼沒注意到？
    這裏她通知完這個不知道為什麼讓她如此亢奮的消息就撤了，我也就淡定地回去，我知道那些羨慕的眼神看似是沒有惡意的，但隻要我表現出一點點欣喜，都會被有心人加以曲解。
    然後過了一會，沒想到這主兒又風風火火地趕來了……
    熟悉的操作，熟悉的人，我又一臉懵比站在了她麵前。
    “欸，我剛知道，你那兩分是扣錯的——現在已經加回120了！”
    旁邊有同學的表情一言難盡。
    我憋了憋，還是被逗笑了，抿著嘴朝她笑道：“哦，知道了。”感覺老師比我還高興，連連誇了我好幾句。
    然後就又閃退了。
    今個算是領教了她的來去如風。
    還有點奇奇怪怪的。
    成績第二天就全出了，我被一幫人推搡到王老師辦公室問校排名。
    在他麵前總是訕訕的：“王……王老師，我想問下校排名。”
    他笑的猶如春風般和煦，仿佛和之前不是同一個人：“嘿嘿，第一！”
    “什麼？真假的？”我驚了，以前也沒考過年級第一啊。
    被一幫熱心群眾擁出去的時候還恍恍惚惚，說不高興肯定是假的。
    一整天都像被當成了什麼珍稀物種，上課被頻頻點名，根本不敢走神。
    終於到了傍晚，然後某個祖宗又又又來了。
    我還在納悶，心想不會這分數又減回去了吧。
    然後她這次把我帶到了走廊上，我看見她手裏還有一本習題，赫然的《走進重高》幾個大字……
    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現在逃來得及嗎？

    作者閑話：

    我至今沒問過她為什麼那麼高興……可能是因為帶第一屆學生有點興奮？反正後來我考成啥樣她都很平靜了。也可能是，我畢業她才告訴我，當時我們班是普通班（暗地裏分的那種，懂的都懂），可能沒想到會出年級第一？
    君意難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