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柯畢業之後的工作步入正軌後，秦臻覺得自己的美好生活有被破壞的跡象。
    “又加班？”秦臻站在下行的電梯裏蹙眉，看著對麵發出來“哭哭”的表情包。
    今天是周五，而林亦柯的加班已經是這周的第三回了。
    林亦柯走出寫字樓的時候，外麵已經在下雪了。
    “你領導怎麼回事，怎麼總在下班的時候給你們開會？”秦臻伸手掃掉他頭發上的雪花，發動了車子。
    “我也不知道，另一個組的就不像他這樣，”林亦柯傾身親了一下駕駛座上人的側臉，給自己扣上安全帶，“現在去接Charlie和lucky回家嗎？”
    “嗯。”
    lucky是隻貓，Charlie帶回來的貓。
    前幾個月的事了，那天林亦柯照常站在客廳裏喊Charlie吃飯，平時一聽見放飯就餓死鬼投生的Charlie詭異得沒有及時出現。
    “Charlie！”他又喊了一聲，好一會兒Charlie才狗狗祟祟地踏進門。
    林亦柯當時並沒有多想，拿著東西彎腰準備給Charlie擦腳，不過Charlie沒有像往常一樣伸出爪子，而是站在原地緩慢地搖著尾巴，看起來似乎有些討好。
    “……你今天想幹什麼呀？”林亦柯直起腰盯著Charlie的眼睛。
    Charlie無法長時間盯著主人的眼睛，錯開他的視線，哼唧了幾聲後往前走了幾步。
    於是林亦柯看見了Charlie身後的一隻坐得規規矩矩的白色長毛貓，很瘦弱，不算特別幹淨，身上的毛發有些濕漉漉的，很難不懷疑是Charlie舔的。
    異瞳，一隻黃色一隻藍色的眼睛，就算身上有些髒汙，卻還是很漂亮。
    林亦柯不知道說什麼，下意識就蹲下身子朝那隻貓伸手：“Charlie你交朋友了啊？”
    那隻貓幾乎在看見林亦柯伸手的瞬間就站起了身子，尾巴也豎了起來，朝林亦柯走過去蹭他的手。
    “……怎麼這麼乖啊……”林亦柯心化了，順手摸了幾把，發現這貓比他想得還要瘦。
    “怎麼了？”
    秦臻隔著一段距離看著林亦柯和Charlie都圍在玄關，不知道在那幹什麼。
    走近一看，一大一小圍著一隻髒兮兮的小貓，小貓正閉著眼仰著頭往林亦柯的手裏蹭。
    秦臻也蹲下去，近距離看著，問：“哪來的？”
    “Charlie帶回來的。”林亦柯專心地撓著小貓下巴，指了指一旁的Charlie。
    秦臻有些嫌棄地看著小貓濕漉漉髒兮兮的毛發，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三個：“那現在怎麼辦呢？”
    林亦柯迅速抬頭看他，耷拉著眉眼，拖長了語調：“哥……”
    Charlie也跟著哼唧了兩聲，低垂著的尾巴搖得更厲害。
    秦臻彎著眉眼還沒張口，地上那隻還在蹭林亦柯手的小貓也抬起頭來，衝著秦臻輕輕地“喵”了一聲。
    “……”秦臻垂眸看著這三雙濕漉漉的眼睛，沒忍住笑出聲，“一個兩個三個的……要造反。”
    小貓被收入麾下，當天就帶去醫院做檢查了，除了嚴重的營養不良，一隻耳朵聽不見，視力也不好之外，沒什麼太大問題。
    “怪不得能跟著Charlie回來，原來是個笨貓，”秦臻看著林亦柯手裏的檢查結果，牽著一個勁要往航空箱那邊衝的Charlie，“回來！”
    洗完澡的小貓顏值飆升了一個層級，漂亮得不行，林亦柯愛不釋手，Charlie更是跟著寸步不離。
    秦臻抱臂倚在門框邊，看著廚房裏正在切菜的林亦柯，他肩膀上趴著貓，因為擔心小貓掉下去，林亦柯的背都是彎著的。
    他笑出聲：“真是帶了個祖宗回來。”
    今天是一貓一狗的定期體檢日，隻不過因為林亦柯的被動加班，兩個人接它們的時間晚了一些。
    回程是林亦柯開的車，後座的Charlie每次體檢完都悶悶不樂，這次也像往常一樣趴在座椅上沒怎麼動彈，倒是lucky活潑點，一個勁往前排座椅那裏跳，最後被秦臻揪在了懷裏。
    “老實點，他開車呢。”
    寒風卷著雪粒撲在落地窗上，廚房飄來焦糖香氣，鍋裏咕嘟著桂花酒釀。
    林亦柯握著長柄木勺，蒸汽在他的睫毛上凝成細小的水珠。
    “好香啊……”秦臻不知何時走到他身後，鼻尖蹭到對方的後頸。
    林亦柯沒躲開環在腰上的手，伸手關了火：“煮好了，嚐嚐。”
    秦臻鬆了手，就著林亦柯手裏的勺子喝了一口：“嗯，不太甜。”
    “不甜嗎？”林亦柯喝完剩下的，“要再放點糖嗎？”
    “別了，這樣也行，太甜會膩。”
    lucky突然跳上中島台，伸出爪子要往裝著糖炒栗子的紙袋裏探，紙袋被扒倒，抱在一起的兩個人聽見聲音同時回頭。
    紙袋裏是回來時買的糖炒栗子，當時因為太燙了，兩個人都沒吃。
    秦臻眼疾手快地接住被lucky掃下台麵的栗子：“你就看桌子上的東西不順眼。”
    lucky闖禍失敗，蹲坐在台麵上晃著尾巴。
    手心裏的栗子是溫熱的，秦臻手指用了點力，栗子殼發出清脆聲響碎成兩半。
    把栗子抬手喂給身後緊貼著自己的林亦柯，又給自己剝了一顆。
    秦臻身上穿著一件寬鬆的毛衣，林亦柯把下巴擱在他肩膀從背後抱著他，嗅到他身上未消散的沐浴露香水，是雪鬆混著柑橘的尾調。
    手指捏起秦臻領口被lucky爪子勾起的毛線，看了兩眼，聲音悶悶的：“lucky把你送給我的圍巾也撓壞了……”
    秦臻嘴角上揚笑出聲，用膝蓋抵開一直在小腿邊打轉的Charlie，用手背蹭了蹭林亦柯的臉：“送你新的。”
    料理台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把lucky嚇了一跳直接躍下桌麵。
    林亦柯皺眉拿起，拿起手機看清屏幕的時候歎了一口氣。
    “誰啊？”秦臻後腰抵住料理台冰涼的邊緣，又捏開一顆板栗。
    “我領導。”
    “……”秦臻頓了頓，停下捏板栗的手。
    林亦柯衝他比了個“噓”的手勢，劃開接聽健。
    “您說。”林亦柯用肩膀夾住手機，拿起碗給秦臻盛了碗溫度適中的酒釀。
    秦臻洗了手後伸手接過，用紙巾擦掉粘在林亦柯手指上的湯汁。
    “是，並購案附加條款我明白……”
    林亦柯伸手摸著Charlie的耳朵，蹙著的眉頭始終平不下來。
    林亦柯電話打完的時候，秦臻已經吃完自己的那碗：“晚上要加班？”
    “嗯，”林亦柯點點頭，又問：“還要嗎？”
    “你自己吃吧。”秦臻搖頭。
    “我記得我是休息啊……”林亦柯歎了口氣，自嘲般地笑了一聲。
    一旁的秦臻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一周後林亦柯換了個領導。
    當天林亦柯準時下班特別開心，回來就跟秦臻分享，說自己以後非必要不加班了。
    秦臻看著keira發過來的“已經安排好了”的消息，把手機按滅，笑著說，那太棒了。
    其實他一開始並沒有打算插手林亦柯的工作，但畢竟這份工作已經嚴峻到威脅他的家庭和諧了，他稍微找人調和一下也沒關係吧。
    秦臻笑**地摟著林亦柯，心想果然這樣才對。
    秦臻一直都知道林亦柯有分離焦慮，非常排斥兩個人的短暫分離，雖然不怎麼明麵上表達，但會從幾乎不間斷的消息或者電話上表現出來。
    就是因為這個，秦臻這幾年都盡量不出差了，加上林亦柯平時並沒有太激烈的表現，所以秦臻也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隻是覺得自己能遷就就遷就好了。
    不過很久之後，秦臻才意識到林亦柯的分離焦慮比他想得要嚴重多了。
    房間裏的電子鍾跳到七點三十五時，林亦柯已經將秦臻的行李箱換了三個地點了。黑色金屬管殘留著掌心的潮氣，滑輪在地磚上碾出細小的刮痕。
    時間太早，Charlie和lucky還都在它們自己的小床上睡覺。
    “就三天，馬上就回來了。”秦臻轉過身來笑，領帶上的暗紋在晨光裏泛著細碎的銀光。
    他伸手要揉林亦柯翹起的發尾，卻在半空被攥住手腕，骨節相撞發出清脆的響，林亦柯自己倒先被這聲音驚得顫了顫。
    秦臻沒放在心上，伸出另一隻手按了去樓下車庫的電梯，腕表在晨光裏折射出冷光。
    昨天知道他要出差後，林亦柯晚上在關燈後默默流眼淚哭了半個多小時。開始秦臻覺得不對勁，心想這次林亦柯怎麼沒哭，結果睡了一半醒了，發現睡衣已經懷裏人的眼淚浸濕了大半。
    自己再三保證盡快去盡快回，手機共享定位一直開著，一有空就給他打視頻後，林亦柯才被安撫些。
    今天一早醒來的時候，林亦柯已經睜大眼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了。
    秦臻想著，心裏暗自歎了口氣，抬著下巴貼上林亦柯的唇：“飛機一落地就給你打電話。”
    電梯抵達的聲音刺進耳膜，林亦柯的指甲掐進掌心軟肉，喉結上下滾動時扯得氣管生疼，“嗯。”
    “給我吧，你別下去了。”秦臻接過林亦柯手裏的行李箱，往電梯裏走，回頭時眼中是溫柔的光，補充了一句，“真的很快就回來了，別擔心。”
    林亦柯勉強笑了笑，點頭，“好好照顧自己。”他低聲回應，聲音卻有些顫抖。
    半透明的電梯門合上，很快下降，視線裏再也沒有秦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