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在國外一待就是大半個月。
    新的CEO上任後一切差不多都安置妥當，他帶著大家聚了個餐。地點在一架遊艇上，入眼就是黑茫茫的海麵，遠處的岸上類似繁星點點的燈光。
    其實他和他姐不大一樣，沒有這麼遠大的誌向和野心，如果條件允許，他真的樂意當一輩子的紈絝子弟混吃等死。
    秦臻麵向一望無際的海麵晃著手中的酒杯，心中難免嗤笑。
    可惜幻想終歸是幻想，有條路在他們出生時就已經注定了的，他們姐弟倆停在原地隻有被別人吞噬殆盡的份。
    ＊
    灰蒙蒙的色調蔓延至天際，像一幅無邊的灰色畫布。
    林亦柯正走在下課的路上，今天天氣算不上好，總感覺要下雨了。
    他最討厭雨天。
    他翻著手機，又點進秦臻的對話框，上麵隻顯示著“我通過了你的驗證申請，可以開始聊天了”這一條消息。
    秦臻的網名就是他的名字縮寫，頭像也是係統的原始頭像，什麼也沒有，如果不是偶爾看見他出現在楚澤秋發的動態的點讚裏，林亦柯真要懷疑秦臻壓根不用這個社交賬號。
    自己這段時間沒發過消息過去，對麵也是一片空白，就安然地躺在自己的好友列表裏。
    林亦柯不懂要怎麼往前邁這麼一步，也不懂為什麼要邁這一步。
    就像站在百米寬的河對岸，過河的唯一辦法是衝著那艘船的船長大喊救救我，於是他躊躇不前。
    空氣中的濕氣漸漸濃重。
    陳兆清半路把林亦柯攔下來的時候他心裏的煩躁更甚。
    這個人纏了他有好幾個月了，怎麼都躲不掉，都找到學校裏了，不過好在今天倒是沒大張旗鼓，不至於太吸引路人眼光。
    “亦柯！”陳兆清比他矮了半個頭，自來熟的搭上他的肩膀，“我最近都沒在那家書店看見你，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把我拉黑了？你是不是在躲我啊？”
    林亦柯毫不留情地把他推開，擰眉一句話沒說。
    他一直有在附近的書店做兼職，那天照常在書店上班，也不知陳兆清從哪冒出來的，想要林亦柯的聯係方式跟他交朋友，林亦柯皺著眉頭拒絕了，陳兆清卻不依不饒，非要讓他給個聯係方式。
    眼瞅著陳兆清的嗓子把全書店的目光都聚焦過來了，林亦柯不得以給了他自己的電話號碼。
    後麵陳兆清有事沒事就找他，林亦柯覺得他像塊狗皮膏藥，他並不想交這個朋友。
    陳兆清被他冷臉推開也不惱，走他身邊繼續跟他搭話。
    說實在話，陳兆清每回都能被這種類型的人勾了魂，長得漂亮身上帶著股倔強的清冷勁。
    之前他也睡過不少這種人，男的女的都有，也都上趕著跟他談戀愛。不過談著談著他就嫌煩，結果下一次還是對這種類型的人移不開眼。
    林亦柯算是他軟磨硬泡比較久的了，到現在也不給一個好臉色，陳兆清心裏就覺得這是欲擒故縱，麵對林亦柯的冷漠也如癡如醉。
    “你待會跟我一起去看演出唄，我訂了兩張票。”
    “不，我很忙。”林亦柯停在宿舍樓底下，終於正眼看他。
    “那你不忙的時候去？”
    他擰眉：“陳兆清，你沒其他朋友了是嗎。”
    陳兆清就愛看他這股清高的勁，越看越著迷，笑得合不攏嘴：“你承認你是我朋友了？”
    林亦柯簡直要被氣笑了，沒再理他直接進了宿舍樓。
    ＊
    外麵開始下雨，風也呼呼響了起來。
    林亦柯躺在床上望著安靜的對話框實在有些捱不住，琢磨怎麼發消息過去合適，是問最近辛苦嗎，還是問什麼時候才回來。
    手指在鍵盤上敲敲點點，心裏直歎氣，倒是按了“唉”出來。
    結果肌肉記憶下意識劃了回車鍵，一個單獨的“唉”直接發過去了。
    他猛地坐起來點撤回，誰知對麵的消息在他撤回了之後沒多久也跳了出來。
    “怎麼唉聲歎氣的？”
    林亦柯覺得身上有點發燙，手都在抖：“沒有沒有，我發錯了。”
    “發錯了？是發錯消息還是發錯人？”
    林亦柯甚至能想象到他的語氣，耳根子也紅了起來，他還在想著措辭解釋，對麵的電話緊趕緊地跳了出來。
    “這麼久也不發個消息給我，我以為你很忙呢，好不容易等來了一條，結果還是發錯了。”
    秦臻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似乎是因為隔著電子設備，總覺得聽起來朦朦朧朧。
    “不是的不是的，我想給你發的，我怕打擾你工作。”林亦柯手足無措，恨不能直接鑽過屏幕跟他解釋。
    “別緊張，我開玩笑的。”秦臻有意逗他，心裏還在想這人真能沉得住氣，這麼久消息不發電話不打的。
    林亦柯暗自呼了口氣，坐在床上，挺直的腰背鬆弛下來：“你已經忙完了嗎？”
    “差不多了，過兩天就回去，最近在學校怎麼樣？有什麼有意思的事嗎？”
    林亦柯跟他說了幾句，三點一線，其實挺無聊的，秦臻好像聽得津津有味，偶爾還調笑兩下。
    桌子上的文件被秦臻翻得嘩啦作響，秦臻本還想跟他多聊幾句，不過助理敲門表示有事要彙報。
    秦臻笑笑：“那就見麵再說吧，記得等我電話。”
    林亦柯看著熄了屏的手機懊惱自己也沒能早些發消息過去，那樣還能多說幾句，轉頭又覺得自己像個剛懂交流的毛頭小子，因為對方幾句話就思緒沉浮。
    他又重新躺會床上，重重地歎了口氣，聲音之哀怨，讓還在看著電腦整理東西的嚴晟遠探過了頭。
    “你最近怎麼了？老唉聲歎氣的。”
    林亦柯表示沒什麼。
    “你不會談戀愛了吧？”
    “什麼？”林亦柯瞪大眼睛看向嚴晟遠，沒能消化他剛才說的話。
    林亦柯基本沒有社交圈，嚴晟遠也就隨口一說：“沒啥。”
    ＊
    接到秦臻回國電話的時候林亦柯還在書店上班，說等他下班之後再見麵吧。結果秦臻那頭讓他發了個定位，半個鍾頭之後秦臻就推開店門跟他站在一塊打招呼了。
    書店安靜不好說話，秦臻自己隨便拿了本書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林亦柯拿著一次性紙杯給他接了溫水放在一旁。
    從頭到尾秦臻也沒問他為什麼會在書店上班——當然不用問，Keira連他一個月拿多少工資都查清楚了。
    最近天氣不是很好，今天也不例外，所以店裏人也不多。
    沒其他人的時候林亦柯會坐到他旁邊跟他說兩句話，不過大部分時間還是秦臻自己坐在那裏。
    林亦柯站在結賬的位置那裏支著下巴看他，偶爾秦臻抬頭對上他的視線還會衝他笑笑，他這個盯著人的人倒是更局促了一點。
    天公果然不作美，林亦柯準備關店的時候下起了大雨，帶著秋瑟的寒意。
    兩個人都沒帶傘，書店附近不好停車，秦臻的車也離得不近，跑過去也注定要渾身濕透。
    林亦柯給書店老板發了消息問有沒有雨傘可以借用，老板讓他看看前台的櫃子裏。
    翻翻找找，看見一把疊得潦草的粉色雨傘，他愣了兩秒，還是拿了出來。
    直到把傘撐開，裏麵巨大的美羊羊動畫圖案展現在兩人眼前，秦臻站在他身邊笑得眉目舒展，昏暗的路燈在他眼睛裏留下細碎的星光。
    “……這應該是老板女兒的傘，”林亦柯無可奈何，被秦臻感染沒忍住也笑了出來，“隻有這一把了，將就用吧。”
    盡管兩個人是挨著走的，可是雨勢太大，傘又太小，兩個人的衣服到底還是濕了大半。
    秦臻的黑色大衣西裝褲被雨水浸濕添了不少重量，林亦柯身上自然也沒好到哪裏去。
    上了車秦臻就開了暖風，但對身上的已經涼沁沁的衣服來說沒什麼太大的用，他隻能帶著林亦柯去換身衣服。
    秦臻在自家出資的那個酒店有個長期套房，偶爾回國又來不及回老宅的時候就在這邊休息。
    他拉開衣帽間的門，各個季節的衣服倒是齊全，他翻了翻，拿了幾件寬鬆的衣服遞給林亦柯，兩個人個子差不多，穿上應該也能合身。
    “都是新的，”秦臻又給他指了指那邊的浴室，“也可以洗澡。”
    林亦柯拒絕了，隻說換身衣服就行。
    秦臻點點頭也沒勸他，笑了笑：“不過我有點受不了，你多等一會兒。”
    房間的位置很好，有一麵很大的落地窗，抬眼就是半城夜景。
    林亦柯低頭，揪著剛換的衣服放在鼻尖。不知道秦臻櫃子裏放的是什麼味道的香薰，很好聞。
    秦臻再出來的時候帶著溫熱的潮氣，穿了寬鬆的件針織衫，領口那裏隱約露出鎖骨，吹幹的頭發看起來柔軟又蓬鬆，乖順地垂在額頭和耳朵上。
    離得近些，能聞見他身上用得洗發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和平時不太一樣。
    林亦柯看著莫名有些緊張，放在腿上的手指不自覺地蜷縮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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