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陰暗的地下室，仿佛地牢，常年斑駁著潮濕腐朽的味道，空氣中彌漫著濃濃血腥味。
    斑駁陸離的牆壁滲透著恐怖和絕望的氣息，直達人的四肢百骸，仿若頭頂有一根線拉扯著即將了斷的神經。
    “啊！——”
    女人的慘叫聲刺進耳膜，讓人忽然間就抖了一下，牙齒不自禁地咬緊，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心髒便跟著怦怦直跳個不停。
    慘叫聲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撕裂了夜空。
    看著自己虛無的身體，言冊宣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不過她是個唯物主義者，從來不信鬼魂。
    容她適應了一會兒，終於注意到了不遠處飄著的兩隻鬼。
    其中一隻與她不同，一身黑衣，頭上一隻高高的帽子，那大概是鬼使。
    言冊宣“走過去”，鬼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轉身帶領她們離去。
    鬼使走了一會兒，卻驀地停下，回頭看了言冊宣身邊的另外一隻鬼道，“我不是說了，叫你不要跟來嗎？”
    那女鬼表情有一瞬間的茫然，瞬間轉為幽怨和委屈，“難道不是你勾錯了鬼魂才使我到這裏來的嗎？”
    言冊宣臉上閃過一瞬間的訝異，她們在說什麼？
    鬼使口氣變得心虛起來，“要不我幫你在這個世界找個軀殼安身……？”
    那女鬼明顯不打算放過他，“都是因為你，我原本沒死，”
    “不過關於這件事，我倒是可以既往不咎，”
    “隻要你把我引渡到鬼界，來世找個還不錯的人家安身，我”
    並非是什麼難為情的解決方式，鬼使卻突然打斷女鬼的話語，音量升高地拒絕到：“不行！”
    “為什麼？”女鬼皺眉。
    言冊宣好奇地望過去。
    鬼使深吸了一口氣，見這件事無論如何也瞞不住了，隻能告訴她實情，“你……並非是這個世界的人。”
    女鬼和言冊宣聞言皆是一愣。
    “這話是什麼意思？”女鬼問道。
    “你是平行世界的人。”
    鬼使見對方愣住，開始一本正經地解釋到，“平行世界是指從某個宇宙中分離出來……”
    女鬼忍不住打斷他，“那你有辦法把我送回去不？”
    鬼使低下頭，“不能。”
    “為什麼？”
    “因為通往那個世界的大門已經關閉了。”
    女鬼：哈？
    “那你為什麼不在大門關閉之前把我塞回去？”
    鬼使沉默了一會兒，“一次失誤。來不及了。”
    罷了，說再多到頭來也不過是白費口舌。
    女鬼垂下雙眸，“你有什麼補救方法？”總不能讓我一直在這世間這麼飄蕩吧。
    鬼使：“嗯……”
    “你介意用別人的身體來生存嗎？”
    那我幾十年死後還是要成為飄蕩的孤魂野鬼嗎？
    鬼使一眼看穿她的想法，“獲得這個世界地府入駐的資格隻需要你使用人類肉體生存三十年。”
    “姐妹，你叫什麼名字，是做什麼的啊？”
    “這不是現成的人類肉身嗎？”於茶一想到鬼使隨意的處置方式就感到一陣惡寒。
    言冊宣轉頭望了她一眼，“我叫言冊宣，”頓了一下，“你不需要知道我是做什麼的，知道了對你沒有什麼好處。”
    “我生前做過很多壞事，過著過街老鼠一樣的生活，你若是想像一個普通人那樣生活的話，就去往雲南邊境上的一個叫做滬水鎮的鄉鎮上，把一張紙條交給一個附近村民喚作老李的人，他在麻將館做事。”
    “見到老李，記得說是陳三叫你來替他還十年前的債，陳三跳井死了。”
    “紙條被我塞進了一個小型的塑料袋裏了，而那個塑料袋在那具身體的手臂上端的肌肉裏，有幾近愈合的傷口。”
    聞言，於茶倒吸了口涼氣。不由得開始懷疑這人到底是做什麼的。
    “讓老李帶話給另一個人，另一個人是誰你不用管，直接用”他”來代替，說你不幹了。”
    “老李會給你錢，那時不論錢多少，立馬就走，不論對方對你說了什麼，都不要回頭。”
    “此後，無論你選擇去往中國，還是別的什麼國家，都可以，但是最好還是遠離東南亞，你可以花錢找人辦理一些不正規的簽證。”
    雲迷霧鎖，屍橫遍野，動魄驚心。
    這具身體實在是破爛不堪，於茶意識強撐著，用雙手將這具身體從腐爛的泥土中掘出來。
    手下一陣柔軟，於茶探頭查看，卻差點被嚇尿了，她正壓著一隻腐爛得不成型的斷肢。
    方圓十裏遍地都是屍體，有新鮮不久前才扔下的，也有腐爛得白骨可見的。濃烈的屍臭味道遠比她想象的恐怖驚人。胃裏陣陣翻湧，下一刻就被熏得幹嘔。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緩慢移動著，努力在若幹重疊的屍體裏找到能夠下腳的地方，有的屍體已然膨脹得不成樣子，於茶每每經過，心髒都是一滯。
    於茶走出屍地一段距離後，她觀察著周圍的地理環境，多是山地地形，山坡上大片大片種植著罌粟。
    倏忽間她想起之前女人對她說過的話，其中提到了“東南亞”，難道這裏……
    於茶覺著後背一陣發涼。
    她打量了下這具身體上下的裝扮，上身染滿血的破爛白色襯衫，下身一條黑色寬鬆長褲，全身上下濃烈的血腥味熏得於茶想吐。
    “我生前做過很多壞事，過著過街老鼠一樣的生活”
    這人到底是幹嘛的？d販？得罪了中國警|方還得罪了東南亞地方勢力的d販？
    於茶忽的一陣頭暈。
    她走了很遠的路，悄聲行走在山林之間，眼睛時刻注意著不遠處的大河，確認方向。一開始詢問了一個隻身在附近罌粟種植田裏的老婦，老婦看模樣並沒有聽懂她的話。
    於茶隻能苦笑著同老婦告別。
    中國南部邊境上的村莊裏大多數都是去求財的中國人。
    中國人一定能聽懂中國話。
    於茶在褲兜裏摸了一把，有兩張被血浸濕且揉皺了的紙幣，上麵印的字可能是泰語。起初她還以為那是兩小團衛生紙。
    肯定不會是什麼大額鈔票。
    她不會還沒找到什麼老李，自己就先在半路上餓死了吧。
    於茶拿著錢思量了有半分鍾，她打量了下四周，附近無人，她快速地移動到河邊，把錢在水裏洗了兩下，撈起來，晾在岸邊。
    她盯著身上滿是血漬的衣物，慢慢走進水裏。
    身上的血腥味終於淡了些許，正待她要爬上岸時，驀地聽到人聲，於茶閉上嘴把頭埋進水裏。
    “巴鬆把中國商人殺了，截了中國的貨，他以為中國政府天高皇帝遠，管不到他頭上，他就等死吧。”
    “小聲點吧，巴鬆那家夥可賊的很，說不定他的耳目就在附近。”
    他們說的是中文！
    於茶一陣激動，正要求救時，她卻瞬間愣住了。
    她能確保對方會幫助她嗎？
    對方會不會認得原身主人？
    現在該怎麼做？
    “那是什麼……”
    正在說話的一個人警惕地往河中瞥了一眼。
    “不就是一具浮屍嗎？幹我們這行的，就算看到河裏漂著碎屍塊也早就習以為常了吧……”
    另一個人瞅了他一眼，罵了一句，“你個蠢貨。”說著，抽出腰上別著的刀，輕輕淌下了水。
    那人肚子窩火，但見對方怪異的動作，頓時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兩人都手持刀下了水，移動到人身邊，不約而同地扯住頭發將水下的人提起來。
    麵色蒼白，嘴唇青紫，白襯衫全是血漬，身上的血腥味熏得人直皺眉。
    “這……”
    兩人收回刀，往回遊，其中一人仿佛想到了什麼，驀地停下，拎著眉頭回頭望了水裏的女屍一眼，回轉身體，伸手抓住女屍的衣領，用力拖拽著上了岸。
    “你把一具屍體扯上岸做什麼……”透過被水浸濕的，破爛的襯衫注意到女人身體上破了一個大窟窿，血早已經流不出，傷口周邊的肉腐爛，男人不由地倒吸了口涼氣，“這個樣子神仙來了都救不活她了。”
    “村民會埋葬她的。”拖屍體上岸的人垂下眉眼，小聲嘀咕了一句，另一個人疑惑地望向他，他卻緘口不言，招呼著對方離開了。
    “哈……”
    過了好半晌，確信那兩人已經離開後，於茶才敢睜開眼睛。
    那兩人真不好對付。
    “老板娘，”說話的男人上身著舊得褪色的白色T恤，下身半截牛仔短褲，四肢纖細，麵容黯淡粗糙，五官坍塌，此時他扯起無力的嘴角，笑容頗有些討好的意思，對窩在木椅裏的女人說道：“最近有什麼新奇的玩意兒麼？”
    女人五十多歲，顴骨很高，薄嘴唇，是刻薄的長相。她撇了眼前的癮|君子一眼，伸手在木櫃台裏摸了一會兒，拿出一把糖果包裝的東西，“喏。”
    男人貪婪地拿走，放下幾張小額的鈔票，女人一陣肉疼，“新奇的玩意兒在我們這種村子裏可不常見。要是在中國，你哪裏吸|得起這些東西。”
    “四萬！”
    “我胡啦！”
    塊狀的麻將推倒在桌上發出噼裏啪啦清脆的響聲，人群哄鬧的聲音充斥著不大的麻將館。於茶站在門口，裏麵的人玩得忘乎所以，幾乎沒有多餘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在人群裏掃視了一圈，有個衣著較其他人不顯特別寒酸的人，站在一邊，打著哈欠，對周圍的事物似乎索然無味。
    於茶打量了那人好一會兒，走近問道：“請問是老李嗎？”
    沒想到那人看她的眼神木木的，直到於茶問了他第二遍，那人才反應過來眼前人在對他說話。
    “老李，這有人找你!”那人大聲喚了一聲，聽到“老李”兩個字，沸騰的人群安靜了兩秒，一個衣著不怎麼整潔，上身一件汗衫，胡子邋遢，身型矮瘦的男人從人堆裏賣力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