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事情漸露真相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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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還未亮,蘇府的晨霧濃得像化不開的牛乳,東廂房突然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像淬了冰的刀子,劃破了清晨的寂靜。
    “青蕪!青蕪回來了!”林知披散著頭發,赤著腳衝出房門,素白的中衣被晨露打濕,緊緊貼在身上,露出的腳踝還沾著草屑與泥土。她雙目圓睜,瞳孔裏滿是驚恐,一邊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一邊揮舞著手臂尖叫,“她說她的舌頭被人剪了!因為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她說要拉著凶手一起沉塘!”
    廊下掛著的燈籠還亮著,昏黃的光映著她淩亂的發絲,和腳下被石子劃破的血痕——赤足踩過青磚地時,尖銳的石子劃破了她的腳掌,血珠滴落在地上,暈開細小的紅痕,卻絲毫沒影響她狂奔的腳步。巡夜婆子張氏剛提著燈籠轉過拐角,撞見這一幕,嚇得手裏的燈籠“哐當”掉在地上,燭火滾到青磚上,很快被晨霧澆滅。
    “我的娘啊!這是怎麼了?”張氏慌忙往後縮,後背撞在廊柱上,疼得她齜牙咧嘴,卻又忍不住探頭去看——隻見林知一路狂奔至後花園的池塘邊,猛地撲跪在地,膝蓋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她從懷中掏出一隻繡鞋,那是青蕪生前常穿的粉綾繡鞋,鞋尖還沾著些泥漬,鞋幫上繡著的纏枝蓮紋樣早已褪色,此刻被她緊緊攥在手裏,哭喊著要“替青蕪沉塘贖罪”。
    “青蕪我對不住你!是我沒護住你!”她把繡鞋舉過頭頂,作勢要往池塘裏扔,身子前傾,半個身子都探出了塘邊的石階,“我這就陪你一起死,去陰曹地府找凶手算賬!讓那些藏在暗處的人,都給你償命!”
    全府的人都被這動靜驚動了。家丁們舉著燈籠匆匆趕來,燈籠的光在霧裏晃來晃去,照得人影忽明忽暗;丫頭們躲在廊下,手拉手竊竊私語,眼神裏滿是恐懼;連平日裏最沉穩的管家,都慌得手忙腳亂,一邊讓人去拉林知,一邊讓人去報信給王氏的黨羽——如今王氏雖被押走,府裏仍有不少她的心腹,正等著找機會拿捏林知。
    張氏顧不上撿地上的燈籠,拔腿就往臨時看管王氏黨羽的西跨院跑,嘴裏還不停念叨:“出大事了!小姐又瘋了!這次還要沉塘!再不攔著,怕是要出人命了!”
    她跑得太急,裙擺被門檻勾住都沒察覺,摔了個趔趄才站穩,卻絲毫不敢耽擱。
    沒人注意到,柳嬤嬤趁著人群混亂,悄悄繞到洗衣房附近——那裏堆放著府裏眾人的髒衣物,阿阮每日這個時辰都會來取衣浣洗。
    柳嬤嬤快速從袖中掏出一隻繡著蘭草紋樣的小布包,塞進阿阮的洗衣籃底層,又用幾件髒衣裳蓋住,做完這一切,她迅速退回人群,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布包做得與蘇夫人的遺香囊一模一樣,隻是尺寸小了些,夾層裏藏著林知寫的暗語,是給阿阮的關鍵信號。
    就在林知被家丁們拉著往回勸的時候,蘇清婉悄悄接管了身體。
    她放緩了掙紮的力度,眼神變得虛弱而迷茫,臉色蒼白得像紙,仿佛剛經曆過一場大病。
    趁著眾人注意力都在“安撫瘋癲的小姐”上,她扶著廊柱,一步步往別院方向挪——她知道,按照柳嬤嬤傳來的消息,今日辰時,阿阮會被押送去城外別院。
    剛走到月洞門,就“偶然”遇見了被兩個婆子押著的阿阮。阿阮穿著粗布衣裳,手裏拎著個小包袱,包袱布是最廉價的粗麻布,邊角都磨破了。她臉色蒼白,眼神躲閃,不敢與任何人對視,顯然是被王氏黨羽的威脅嚇住了。
    “阿阮姐姐……你要去哪裏?”蘇清婉故意踉蹌了一下,手撐著牆壁才站穩,聲音帶著哭腔,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掉。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押著阿阮的婆子聽見。
    阿阮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她,愣了一下,才低下頭,小聲道:“夫人吩咐,讓我去別院幫忙。”她不敢多說一個字,生怕說錯話被婆子責罰。
    “姐姐可知我昨夜夢見母親了?”蘇清婉往前湊了兩步,眼神裏滿是悲痛,“母親說……有人拿走了她的眼睛,讓她看不見真相,但她的心還在跳,還在等著有人替她報仇……她說,藏著真相的東西,就像蘭草一樣,看著柔弱,卻能在石縫裏紮根……”
    阿阮聞言,身體猛地一震,瞳孔驟縮。她瞬間明白了蘇清婉的意思——“蘭草”正是蘇夫人遺香囊上的紋樣,而昨夜她在洗衣籃裏發現的小布包,繡的正是蘭草!她慌忙低頭避開蘇清婉的目光,手指卻悄悄攥緊了衣袖裏的布包,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押著阿阮的婆子不耐煩地推了蘇清婉一把:“小姐別胡言亂語了!瘋瘋癲癲的,快回房去!”說著,就拽著阿阮往前走,力道大得幾乎要把阿阮的胳膊拽斷。阿阮回頭望了蘇清婉一眼,眼神裏滿是複雜,有感激,有恐懼,還有一絲決絕——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退縮了。
    午時,林知終於“恢複”了清醒。她坐在床邊,眼神平靜,仿佛清晨的瘋癲從未發生過。可還沒等她喘口氣,王氏的黨羽就帶著家丁找上門來——為首的是王氏的遠房侄子王順,此人在府裏仗著王氏的勢力作威作福,如今王氏倒台,他急於抓住機會表現,想趁機掌控蘇府。
    “小姐瘋病反複,恐傷到人,也恐衝撞了府裏的福氣。”王順雙手背在身後,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我已讓人在廂房門窗加了鎖,小姐就安心在此靜養,等日後找到合適的法師驅邪,再出來也不遲。”
    柳嬤嬤拍著門,氣得渾身發抖:“王順!你好大的膽子!不過是個外姓侄子,也敢軟禁主子!”
    “柳嬤嬤別為難我們。”門外的家丁語氣生硬,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這是王公子的吩咐,我們隻是奉命行事。”
    房內,林知看著被鎖死的門窗,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那笑聲清亮,帶著幾分嘲諷,聽得門外的王順心裏發毛。她走到桌邊坐下,當著門外看守的麵,開始喃喃背誦《孝經》的段落:“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她的聲音平穩清晰,每個字都咬得格外清楚,沒有半分瘋癲的模樣,與清晨那個披發赤足的“瘋小姐”判若兩人。
    守在門外的張氏聽得真切,忍不住和旁邊的家丁嘖嘖稱奇:“怪了,早上還瘋得那樣厲害,又是尖叫又是要沉塘,怎麼這會子又能背《孝經》了?而且背得這樣熟,比府裏的小少爺還強呢!”
    “誰說不是呢,”家丁也壓低了聲音,眼神裏滿是疑惑,“我看啊,小姐說不定真是被冤魂纏身了,才會時好時壞。早上是青蕪的冤魂附了身,現在冤魂走了,小姐就恢複正常了。”
    消息很快在府裏傳開,下人們議論紛紛,都覺得林知是被青蕪的冤魂附了身。有人說昨夜看見繡房門口有綠光閃過,像是鬼火;還有人說聽見池塘邊有女子的哭聲,分不清是林知的,還是青蕪的鬼魂。這種說法越傳越廣,連王順都有些慌了,特意讓人去寺廟請了護身符,送到東廂房來,還叮囑看守的家丁,夜裏盡量別靠近廂房,免得被“冤魂”纏上。
    入夜,天空突然變了臉。狂風呼嘯著穿過蘇府的庭院,卷起滿地落葉,狠狠砸在窗紙上;烏雲密布,很快就下起了瓢潑大雨,雨點砸在青石板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把蘇府的燈火都吹得搖搖欲墜。林知坐在窗邊,聽著窗外的風雨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風雨,來得正是時候。
    她故意走到桌邊,裝作要倒水的樣子,一腳踢翻了油燈。“嘩啦”一聲,油燈掉在地上,燈油灑了一地,很快就燃起了小火苗,火舌舔舐著桌腿,冒出陣陣黑煙。
    “著火了!快來人啊!”林知故意尖叫起來,聲音裏滿是驚慌,還帶著幾分哭腔,“我的衣服都被煙熏著了!快開門!”
    門外的看守聽到動靜,頓時慌了神。他們雖怕“冤魂”,但更怕火勢蔓延,燒了蘇府的房子。幾個家丁連忙找來鑰匙,手忙腳亂地打開門鎖。門剛一打開,濃煙就湧了出去,嗆得眾人連連咳嗽。林知趁著他們慌亂滅火的間隙,讓蘇清婉悄悄接管了身體。
    蘇清婉裝作被煙熏得難受的樣子,彎著腰不停咳嗽,眼淚和鼻涕一起往下流,看起來狼狽不堪:“我的衣服……我的衣服都被煙打濕了,還沾了火星子,你們能不能先找件幹衣服給我換?不然怕是要著涼了。”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扯了扯被煙熏黑的衣袖,露出裏麵潔白的裏衣——那是她故意露出來的,為的就是讓家丁們相信她真的需要換衣服。
    看守們正忙著用濕布撲滅火苗,沒多想,其中一個家丁就轉身去隔壁房間拿幹衣服了,剩下的人也都圍著滅火,沒人注意蘇清婉的動作。蘇清婉趁機快步走到床前,掀開床板——床板下藏著一個小小的暗格,裏麵放著她和林知早就準備好的銀針、炭筆,還有一小瓶用夜光砂和茶水調配的藥水。
    她迅速取出那隻仿製的蘭草香囊,拆開香囊的布料,用藥水輕輕浸泡。隨後,她小心翼翼地將布料放在殘留的燭火之上——燭火雖被澆滅了大半,但仍有微弱的火苗。很快,幽藍色的火焰騰起,在昏暗的房間裏顯得格外詭異,布料上漸漸浮現出一行細密的小字:“周某受賄三百兩,偽供名單藏於茶盞底,原件在……慈恩寺佛龕左第三磚。”
    蘇清婉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她連忙用炭筆將字跡拓印在一張事先準備好的白紙上,然後迅速將布料扔進火裏燒毀,灰燼用茶水澆滅,仔細清理幹淨,確保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做完這一切,她將拓印的紙張藏進發髻裏,又把銀針和炭筆放回暗格,剛整理好床板,拿衣服的家丁就回來了。
    意識空間裏,林知和蘇清婉的身影相對而立。林知看著拓印下來的字跡,冷笑一聲:“原來真凶不止一個。北衙校尉周崇業,就是之前密信裏提到的”周某”,而禮部尚書周崇安——我查過蘇清婉的記憶,此人與周崇業是親兄弟,當年蘇侍郎就是因為查到他們兄弟倆勾結,挪用軍餉貪腐,才被他們陷害入獄。”
    蘇清婉咬著唇,眼中滿是悲憤,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想起來了!母親當年就是發現了他們兄弟倆的罪證,準備去大理寺揭發,結果還沒出門就”意外”病逝了……現在想來,母親的死根本不是意外,是他們下的毒手!”
    窗外,一道雷光閃過,照亮了蘇清婉眼中的決絕。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堅定,帶著前所未有的勇氣:“這一次,我不再躲了。以前我怕他們的權勢,怕他們的報複,所以一直不敢麵對真相。但現在,有你在,有柳嬤嬤、阿阮她們在,我不能再退縮了。就算拚了性命,我也要把他們的罪行公之於眾,還父親和母親一個清白,還青蕪一個公道!”
    林知點了點頭,眼中滿是讚同:“放心,我會幫你。我們已經掌握了關鍵線索,接下來,就是要去慈恩寺拿到原件。隻要拿到原件,再加上阿阮手裏的證據,就算他們權勢再大,也無法抵賴。”
    遠處的城南,慈恩寺的簷角風鈴在風雨中輕輕作響,清脆的聲音透過雨幕傳來,仿佛預示著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佛龕前的燭火搖曳,照亮了左數第三塊青磚,誰也不知道,那裏藏著足以撼動朝堂的秘密,也藏著蘇府眾人洗刷冤屈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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