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的流言像長了翅膀，不過半日就傳遍了各個角落。小桃端著銅盆走過廊下時，故意壓低聲音和洗衣的丫頭們念叨：“你們聽說了嗎？昨夜有人在後院看見青蕪姑娘的鬼魂了！就飄在繡房門口，手裏還捧著半片碎瓷，嘴裏一直叫著”阿阮對不起”，聽得人頭皮發麻！”
    這話剛說完，旁邊的丫頭們就炸開了鍋。“真的假的？我就說這繡房邪門，青蕪姑娘死得那樣慘，肯定有怨氣！”“可不是嘛，前幾天小姐瘋瘋癲癲說看見青蕪，說不定就是真的！”小桃偷偷觀察著眾人的反應，見大家都信了大半，才裝作害怕的樣子，端著銅盆匆匆離開——這是林知特意交代她的，要先用水磨工夫，把“鬧鬼”的氛圍鋪墊到位。
    同一時間，阿阮在針線房做活時，突然手一抖，針線筐“嘩啦”掉在地上。各色絲線、碎布散了一地，其中一角染著暗紅痕跡的帕子格外紮眼。旁邊的婆子們見狀，慌忙幫她撿東西，瞥見那帕子，都倒吸一口涼氣：“阿阮姑娘，這……這帕子上的是血吧？”
    阿阮臉色蒼白，慌忙把帕子往懷裏塞，聲音帶著哭腔：“是……是青蕪姑娘生前給我的，我一直沒舍得扔……剛才不小心掉出來了。”她這欲蓋彌彰的模樣，更讓眾人篤定了“鬼魂作祟”的說法。巡夜婆子張氏正好路過，親眼瞧見了那染血帕子，嚇得腿都軟了，往後縮了縮，小聲嘀咕：“這宅子真是髒了，連帶著咱們都要遭殃……”從這天起，張氏整晚都不敢去繡房附近巡夜，每次路過都繞著走，生怕撞見不幹淨的東西。
    轉眼到了第三夜，天空烏雲密布，狂風卷著暴雨傾盆而下，砸在青石板上“噼裏啪啦”響，把蘇府的燈火都吹得搖搖欲墜。東廂房裏，林知端著一碗冷水，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冰涼的水順著喉嚨滑進胃裏，很快就帶走了身體的熱氣，她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體溫也一點點降了下來——這是她從法醫課上學來的技巧，能短時間模擬屍僵狀態下的低溫。
    蘇清婉坐在一旁，手裏拿著胭脂和炭筆，眼神專注而堅定。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參與布局，指尖雖有些顫抖，動作卻格外認真。她先用淺色胭脂在林知唇上薄薄塗了一層，再疊上深紫顏料，調出青灰的“死色”；又用炭筆在林知眼眶下暈開烏紫，模擬中毒後的淤青；最後，她取來艾草灰，細細塗抹在林知的指甲縫裏，營造出中毒身亡的痕跡。“這樣……真的能騙過他們嗎？”蘇清婉看著林知“毫無生氣”的臉，聲音裏帶著一絲緊張。
    林知勉強扯了扯嘴角，聲音因低溫而有些發顫：“放心，張氏本就迷信，再加上之前的流言鋪墊，她肯定會信。我們要的不是所有人都信，隻要亂了他們的陣腳，就有機會拿到證據。”
    此時，更鼓剛敲過二更，柳嬤嬤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壓低聲音說：“小姐，阿阮姑娘來了，在後院角門等著。”林知點點頭，在蘇清婉和柳嬤嬤的攙扶下，慢慢走到後院。
    雨幕中，阿阮肩扛著一口薄棺材模樣的木箱，渾身都被雨水淋透了，卻依舊緊緊護著箱子，生怕裏麵的東西被打濕。“林姑娘，都按你說的準備好了。”阿阮見林知過來，連忙放下箱子，打開蓋子——裏麵鋪著一層幹草，正好能容下一個人躺下。
    林知深吸一口氣，躺進木箱裏。柳嬤嬤和阿阮合力蓋上蓋子，又用麻繩將箱子捆紮好，隻留下一絲縫隙透氣。“青蕪啊，你在天有靈可別怨我們。”阿阮故意提高聲音，帶著“悲痛”的哭腔，和柳嬤嬤一起抬著箱子往繡房走去，“小姐說你是冤死的，今夜我們偷偷把你葬在繡房門口，讓你能守著這兒，早點找到凶手報仇……”
    躲在不遠處屋簷下的張氏，透過雨幕隱約看見這一幕，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她看見那口薄棺材沒有用釘子封死，隻用麻繩隨意捆著，心裏更是悚然——民間傳說，冤死的人下葬不能封死棺材，否則魂魄會被困在裏麵。她越想越怕，縮在屋簷下瑟瑟發抖，連探頭再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就在柳嬤嬤和阿阮假裝在繡房門口掘土下葬時，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了雨夜的寂靜：“不好了！快來人啊！夫人房裏鬧鬼了！牆上寫著血字”你還欠我一條舌頭”！”
    是小桃的聲音！她跌跌撞撞地從西跨院跑來，頭發和衣服都濕透了，臉上滿是驚恐，指著王氏舊居的方向，話都說不完整：“血……血字！還有鬼火！綠油油的，飄在房梁上！”
    原來，趁著柳嬤嬤和阿阮吸引注意力的時候，蘇清婉悄悄接管了身體，潛入了王氏的舊居。她早就按照林知的吩咐，用朱砂調了水，在牆上寫下恐嚇的血字；又點燃了提前準備好的特製藥丸——那藥丸裏混著硫磺和夜光砂，燃燒時會釋放出淡綠色的青煙，在黑暗中看起來就像“鬼火繚繞”。
    府裏的家丁們本就因為流言惶惶不安，聽到“鬧鬼”的消息，更是亂作一團。他們拿著燈籠和木棍，紛紛湧向王氏的院落，想要一探究竟，誰也沒心思再管繡房這邊的動靜。
    “就是現在！”林知在木箱裏聽到外麵的混亂聲，立刻低聲對蘇清婉說。蘇清婉迅速回應，兩人合力頂開木箱蓋子。林知從裏麵跳出來，雨水打在她臉上，卻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動作。她和阿阮對視一眼，默契地跑到繡房門口，按照蘇清婉記憶中的位置，很快找到了地板上的暗格。
    阿阮找來一根鐵棍，用力撬開暗格的木板。裏麵放著一個用油紙層層包裹的包裹，摸起來硬邦邦的。林知小心翼翼地打開油紙，裏麵竟是一疊泛黃的紙頁——正是蘇夫人遺留下來的原始密信底稿！上麵詳細記錄了周氏兄弟挪用軍餉、收受賄賂的貪腐鏈條，還有北衙校尉周崇業偽造證詞、陷害蘇侍郎的名單，每一條都寫得清清楚楚，還蓋著蘇夫人的私章。
    林知緊緊攥著密信，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她抬頭望向雨幕深處，一道閃電劈開夜空，照亮了她嘴角冰冷的笑意。“清婉，”她在意識裏對蘇清婉說，“證據到手了。現在，我們該去見見那位”慈悲為懷”的禮部尚書周崇安了。”
    蘇清婉的意識帶著激動和堅定，回應道：“好！這一次，我們一定要讓他們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
    阿阮看著手裏的密信，眼眶泛紅，聲音哽咽：“青蕪姑娘，夫人……你們可以安息了。”
    三人迅速收拾好現場，將暗格恢複原狀，然後趁著混亂，悄悄退回了東廂房。窗外的暴雨還在繼續，卻仿佛洗去了蘇府多日的陰霾。林知將密信妥善收好，心裏清楚，這隻是鬥爭的第一步，接下來要麵對的，是朝堂上的暗流湧動。但她和蘇清婉都已經做好了準備，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她們都會並肩前行，為蒙冤的人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