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我醒的時候,正躺在棺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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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最後記得的,是實驗室裏突然炸開的試劑瓶。
淡藍色的火焰舔舐著防護麵罩,她在刺鼻的焦糊味裏踉蹌後退,指尖還沾著未完成的屍檢報告。
玻璃碎片紮進小腿的瞬間,意識像被按了快進鍵——導師的驚呼、滅火器的轟鳴、天花板墜落的陰影,都在眼前閃成光斑。
再睜眼時,她正泡在冰冷的湖水裏。
湖水灌進鼻腔的刹那,林知本能地掙紮。
可四肢像被灌了鉛,每一次劃動都帶起渾濁的淤泥。
她看見自己的手在水下泛著青白,指甲縫裏嵌著水草,發梢纏繞著半片碎瓷。
更可怕的是胸腔裏翻湧的窒息感——這不是夢境,不是實驗事故後的幻覺,是真實的、正在發生的溺亡。
“不……”她張開口,渾濁的湖水立刻湧進來,嗆得肺葉生疼。
意識逐漸模糊之際,一股滾燙的情緒從靈魂深處炸開——那是不甘,是怨恨,是被碾碎的尊嚴與未竟的執念。
像一根燒紅的鐵釺,“唰”地刺穿她的識海,將她從死亡邊緣狠狠拽回黑暗。
再醒過來時,林知聽見自己的牙齒在打戰。
鼻尖縈繞著艾草的苦香,混著腐肉特有的甜腥。
她躺在一塊凹凸不平的木板上,後背硌得生疼。
抬眼望去,頭頂是腐朽的房梁,黴斑順著木紋爬成青灰色的網。
不遠處傳來木魚聲,還有女人壓抑的抽噎:“小姐,您走好……奴婢沒能護住您,可這停靈七日的規矩實在扛不住了……”
林知想轉頭看看說話的人,卻發現脖子根本動不了。
她這才驚覺——自己的身體像被泡在冰窖裏,每一寸肌肉都僵得發木。
更詭異的是,她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撞在肋骨上,可剛才那老婦人分明在說“走好”。
“這是……停屍房?”她的聲音卡在喉嚨裏,連氣音都發不出來。
“別動!”
意識深處突然響起一道虛弱卻尖銳的女聲,像銀針紮進太陽穴。
林知渾身一震,看見黑暗裏浮起半張蒼白的臉——是個穿月白衫子的少女,眼尾還掛著未幹的淚,“那是我的身體!你是誰?為什麼會在我身體裏?”
“我……我也不知道!”林知被這突發狀況驚得魂都快散了,“我剛才在實驗室爆炸,再睜眼就在湖裏,然後……”
“實驗室?爆炸?那是什麼?”少女的聲音陡然急促,“現在什麼時辰?我父親呢?蘇府的人可曾來尋我?”
“你父親?蘇府?”林知被問懵了,“我不認識什麼蘇府!”
少女的虛影突然劇烈晃動,像要消散在黑暗裏:“父親還在獄中……不能火化我……發間的玉簪不能丟……”她拚命抓向林知的意識,“求你……別讓他們燒了我……”
門外傳來腳步聲。
林知本能地屏息,就見一個裹著粗布短打的中年男人掀開門簾進來,手裏提的銅燈在牆上投下搖晃的影子。
他走到木板前,粗糲的手“唰”地扯開蓋在林知身上的白布——是具穿素色襦裙的女屍,臉色青灰,嘴角還沾著湖底的淤泥。
“脈絕氣散,舌紫唇青,確是溺斃無疑。”男人捏著女屍的手腕翻來翻去,聲音裏帶著慣見生死的冷漠,“柳嬤嬤,你家小姐這命格克父克母,如今又克了自己,停靈七日已是仁至義盡。”
林知這才看清跪地的老婦人——柳嬤嬤,鬢角全白,額頭抵著青石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陳仵作,我家小姐自小最是良善,定是被人冤枉成災星……求您再驗驗,莫要急著……”
“急什麼?”陳仵作扯下女屍發間一支斷裂的玉簪,簪頭還沾著暗褐色的血,“你瞧這玉簪,好好的怎麼會斷在發間?我看是她撞了邪,才會投湖自盡。明日一早就焚屍,省得留著招鬼祟。”
“焚屍?”林知的瞳孔驟縮。
她突然想起法醫學課上的案例——自然溺亡者因劇烈掙紮,肺部會吸入大量空氣與水混合成泡沫狀積水;而若先被擊暈再拋入水中,窒息過程短,肺部積水稀薄,且因缺氧,舌苔會呈現異常的青紫色。
可眼前這具屍體的舌苔……她拚命調動蘇清婉的殘魂,就見那少女的虛影突然鬆動。
林知抓住這空隙,集中所有力氣控製右手——原本僵冷的手指竟微微動了!
“你……驗錯了!”林知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她不是淹死的——是先被打暈才拋入湖中!”
停屍房裏的空氣瞬間凝固。
柳嬤嬤猛地抬頭,眼眶紅得像要滴血,手裏的香灰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陳仵作的銅燈“當啷”掉在地上,火芯子“滋啦”一聲滅了,黑暗裏隻餘他粗重的喘息:“詐、詐屍了!”
意識深處,蘇清婉的聲音帶著難以言喻的震顫:“你說什麼……你能看出真相?”
林知的右手還懸在半空,指尖微微發抖。
她能感覺到蘇清婉的殘魂正在靠近,像一團溫熱的霧氣,輕輕裹住她的意識。
而門外,陳仵作的喊叫聲已經穿透門板:“快來人!停屍房鬧鬼了!那死丫頭詐屍說話了!”停屍房的木門被撞得哐當響,七八個舉著火把的衙役擠了進來。
陳仵作跌坐在地,後脊梁蹭著牆根直往後縮,手指抖得幾乎戳到林知的鼻尖:“詐、詐屍了!快拿黑驢蹄子!符紙!”
林知的喉嚨裏發出沙啞的氣音,她能感覺到蘇清婉的殘魂正像潮水般漫過意識——那團溫熱的霧氣突然變得灼熱,像是要把她的思維往外推。
“嬤嬤……”
一聲細若蚊蠅的嗚咽驚得柳嬤嬤膝蓋一軟。
老婦人連滾帶爬撲到床前,布滿老繭的手輕輕碰了碰林知的臉:“小姐?是清婉嗎?”
林知的睫毛顫了顫。
這具身體的眼皮重得像壓著鉛塊,她能看見柳嬤嬤眼底的血絲,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喉嚨裏泄出來,帶著蘇清婉特有的綿軟尾音:“水……好冷……”
“天啊!小姐醒了!”柳嬤嬤的哭腔陡然拔高,她顫抖著去摸林知的手腕,脈搏雖弱卻跳得清晰,“陳仵作你個天殺的!我家小姐分明是暈過去了,你竟要燒她!”
陳仵作的火把“啪嗒”掉在地上。
他盯著林知緩緩轉動的眼珠,後槽牙咬得咯咯響:“醒了又怎樣?她本就是克親的災星!前日蘇大人下獄時,她房裏的銅鏡自己裂成兩半;昨日三皇子退婚,她院裏的海棠突然枯死——”他突然拔高聲音,“這等不祥之人,就算醒了也是妖物附體!”
“住口!”柳嬤嬤抄起供桌上的銅香爐就要砸過去,被衙役們七手八腳攔住。
林知望著陳仵作扭曲的臉,突然發現蘇清婉的殘魂正順著她的脊椎往上竄,在意識深處凝成模糊的人影。
“別怕。”那聲音裹著水汽,是蘇清婉的,“我來……我來應付他們。”
林知的視野突然模糊。
再聚焦時,她發現自己正透過蘇清婉的眼睛看世界——睫毛上掛著淚,指尖攥著柳嬤嬤的衣袖,聲音裏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嬤嬤……清婉好疼……他們為什麼要燒我?”
“小姐莫怕!”柳嬤嬤忙用帕子給她擦臉,“咱們這就回府,找大夫好好瞧瞧。”
陳仵作還想攔,被帶頭的衙役扯了扯袖子:“老陳,人都活了,還燒什麼?上邊要的是結案,又不是要人命。”他衝柳嬤嬤使眼色,“老夫人,趕緊帶姑娘回去吧,省得再生事端。”
蘇府的馬車轆轆碾過青石板時,林知正被困在意識深處。
她能感覺到這具身體被抱上軟轎,能聽見柳嬤嬤一路絮絮叨叨的安慰,卻怎麼也擠不回主意識——直到深夜,燭火在窗紙上投下柳嬤嬤佝僂的影子。
“小姐,喝口參湯吧。”柳嬤嬤端著青瓷碗,手背上還留著白天被衙役拉扯的紅痕,“大夫說你是受了驚嚇,好好將養幾日便好。”
林知的眼皮動了動。
她拚盡全力想要撐開,卻像被一床無形的棉被壓著,隻能看見蘇清婉的手指虛虛碰了碰碗沿:“嬤嬤,我累了……”
“好好好,睡吧。”柳嬤嬤把被子掖到她下頜,轉身時用袖口抹了把臉,“明日老奴去城隍廟燒高香,求菩薩保佑咱們小姐平平安安……”
房門吱呀一聲合上。
林知突然感覺意識一輕,像是衝破水麵般浮出——眼前是白茫茫的霧,霧中站著個穿素裙的少女。
她發間插著那支斷簪,簪頭的血漬還沒擦幹淨,正用看鬼的眼神盯著林知。
而林知低頭一看,自己竟穿著白大褂,手裏還攥著大學時的解剖筆記。
“你是誰?”兩人同時開口。
蘇清婉後退半步,指尖掐進掌心:“你……你在我身體裏?”
“應該是我問這個問題。”林知翻著筆記,目光掃過蘇清婉發間的斷簪,“現在什麼朝代?你是蘇清婉?我記得實驗事故後……”她突然頓住,“等等,你剛才在停屍房控製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