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中心會議室內。
    這次被叫回來的人和各部門的部長被柳清寒來開會，他正在台上做關於最近一次異種走私的分析調察報告。
    在技術部提供的前幾次走私案件的資料裏，柳清寒從目擊證據中都看到了一個老熟人的影子——
    孟予。
    那女人畫著誇張的油彩妝，長發紮成兩個馬尾辮，嘴唇兩邊用紅色勾勒出一個大嘴，嘴角愉悅的上揚，手裏握著一把綠色的狙擊槍。
    會議室裏的一眾人雙眼發直地看向調出來的監控錄像。
    左下角顯示的時間是3月15日。
    15:30孟予在c區投放異種
    15:45孟予開槍打傷前來追捕的5名幹員
    15:49孟予在b區投放異種
    15:55孟予對著鏡頭豎中指，並嘲笑的說你們怎麼連我都抓不到
    ……
    監控室裏陷入了近乎空白的寂靜，所有人的表情也是空白的。
    到底是什麼樣的手段能讓一個人在短時間內性情大變呢，柳清寒百思不得其解。
    他繼續滑動鼠標，在最近一次的錄像裏發現了那個人的身影。
    彼時的她已經換了副麵孔，下頜角的輪廓分明，帶著男性骨骼的方感，眼眸漆黑平靜，金色長發變成了拖到腰邊的黑色長馬尾，妥帖地穿著一件黑色長風衣，臉上掛著散漫的微笑。
    他和走私犯交易完異種後，做出了一個讓柳清寒心頭一顫的動作。
    他對著鏡頭很自然的打了個招呼，眼底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如惡魔低語般開口。
    雖然不怎麼真切，但還是清清楚楚地傳了出來：
    “好久不見。”
    “柳上校。”
    雖然外表和身量，甚至性別似乎都被改變了，但柳清寒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肯定就是那個人。
    “關於最近的走私案，我想走私的貨物，也就是異端，大家都已經有所耳聞了吧，或許有人也見過。”柳清寒關掉錄像。他坐回主位，拿起桌上的資料掃了一眼，“我覺得總部對這些東西的劃分是有道理的。”
    “一開始的怪物沒有進化出高級智慧，它們的行為動作都停留在低級階段，隻依靠蠻力和本能的**來攻擊人類，這種對我們構不成嚴重威脅。”
    “進化之後的怪物被我們稱為異種，會模仿人類的舉止，同時它們的身體裏夾雜著人類基因，產生了自我意識，所以外貌上和人類會有些相似，但還是能從一些地方看出它們的不同，比如四肢僵硬等。”
    “前兩種一般不會出現很強的戰力，但最後這種就說不一定了。”柳清寒呼出一口積鬱在胸口的濁氣，視線落在資料上，“關於他們是怎麼產生的我們不得而知，可以得到的信息就是這些異端分為兩種，一種是怪物形態的異端，這種異端的能力很強，但沒有自我意識，大部分的走私貨物都是這種異端。”
    “第二種就比較麻煩了，是人形異端。他們不光很強的能力，在這基礎上還產生了自我意識，指揮中心嚐試過很多次都無法收容，對人類，尤其是有分化能力的人類擁有較強的攻擊性。”
    沈鬱提出了疑問：“我覺得這件事存在疑點，短時間內怎麼可能會突然產生那麼多人形異端，就算是批量生產也做不到各大基地都雨露均沾吧？”
    “沒錯，確實做不到，但這是因為我們目前還不了解人形異端到底是怎麼產生的。”柳清寒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他看向沈鬱：“你仔細想想，什麼樣的手段能在短時間內，培養出那麼多人形異端，還是對人類瘋狂仇恨的異端呢？”
    “除非……這些異端是人。”沈鬱果斷下了定論。
    此話一出，其他人紛紛議論起來：
    “怎麼可能會是人，這麼多人怎麼會那麼一下子全部變成異端？”
    “對啊……”
    “安靜。”柳清寒敲了敲桌子，“如果不出什麼意外，事實應該和沈鬱說的相差不大。”
    “人的核心**值到達滿點之後，誰也不能預料到會發生什麼。我們不能給全部人都下達【善】這個定義，就像我們也沒想到會有那麼多人類參與異端走私，不是嗎？”
    “那個人就是利用了人們畏懼死亡的心裏，以永生為借口，滿足了他們不想在這末世中被殺死的願望，將他們變成了異端。”
    “這一過程，我們暫且稱為精神降維。”
    宋時亦頗為迷茫地看向他：“但還是不能解釋那誰為什麼能那麼大範圍的，什麼來著，精神降維他們啊？”
    “有一個關係可以解釋。”柳清寒臉上的笑意變深，“神明與信徒。”
    “瀕臨奔潰的信徒在絕望之中向神明祈求，渴望得到神明的垂憐，於是神明降臨，拯救了他瀕死的信徒。”
    腦子沒跟上的幾位部長還在仔細分析著這話的含義，裴青楓眉頭緊鎖道：“那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指揮中心在人們心裏已經失去了地位，我們的工作應該很難開展。”
    “成立一個臨時專案小組來專門負責截獲和打擊異端走私，就由在座的各位組成，分為一支隊和二支隊，我來擔任總指揮，裴青楓負責副指揮。”柳清寒站起來，將屏幕定格到方妤的照片後停下，“就算做不到一網打盡，也必須全力應對，我們不能再讓無辜的人牽連進來。”
    “是！”
    “沈鬱擔任一支隊隊長，許月言擔任二支隊隊長，有問題嗎？”
    沈鬱和許月言同時站起來：“沒問題。”
    柳清寒點頭：“各位回去準備一下吧，下午我把具體方案擬好，晚上我們就開始行動。”
    “是！”
    ——
    出了會議室，宋時亦從後麵拍一下柳清寒的肩膀：“你是怎麼想到【精神降維】？”
    “猜的。”柳清寒倚著牆，他笑了一下，“不然他為什麼能把孟予馴成那樣。”
    宋時亦眼神有些複雜：“我查過孟予，她的確是被方妤馴化了。”
    “她和妹妹一出生就被父母遺棄在外城，她一個人帶著妹妹摸爬滾打了很久，被一戶人家收養，但那戶人家對她並不好，經常毆打虐待她們，她的妹妹甚至還被女主人賣給了別人。”
    “在她十二歲那年，她遇到了出差的方妤。在方妤的幫助下，她殺死了自己的養父母，一把火燒了那個地方，方妤沒有幫她找回妹妹，反而是修改了她的記憶，孟予不記得自己還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妹妹，她隻知道除了方妤之外的所有人都是想害她的人。”
    “這麼大的事當年怎麼沒聽說過？”柳清寒挑眉道。
    宋時亦歎了口氣：“因為……方妤使用了一個能力，類似於曼德拉效應，大部分人關於這件事的記憶都錯亂了，隻把這個當做自己做過的夢而已。”
    柳清寒靜了片刻：“她有這種能力？那你怎麼還記得？”
    宋時亦彎起眼睛笑了笑：“我就是那小部分沒有遺忘的天選之子，之前一直被限製著說不出口，現在終於能開口了。”
    “你怎麼了？”他看向明顯在走神的柳清寒。
    柳清寒回過神來，嘴角微抿：“沒什麼，隻是我的一個想法好像得到證實了。”
    宋時亦還想問什麼，江宇臣就走了出來：“在聊什麼？”
    “沒什麼。”柳清寒眼神很溫柔，“異端的事。”
    “那陪我去一趟科研院。”江宇臣把外套扔給他，先一步跨出走廊進入樓梯間。
    柳清寒和宋時亦道別完便匆匆忙忙地跟上他：“總部給你消息了？”
    “嗯。”江宇臣垂眸，“讓我回去當執事。”
    “你說科研院執事這個位置是不是多少有點說法，怎麼每一任執事最後都會背叛呢。”江宇臣百思不得其解地握緊拳頭。
    為什麼……每一任執事最後都會跪拜在那個人的腳下？
    “但是我相信如果是你，你不會的。”柳清寒邊走邊說。
    他緊握的拳頭忽然鬆開，垂在褲腿邊。江宇臣無聲地笑了一下，主動牽上了柳清寒的手。
    剛下到一樓，在拐角的地方柳清寒一個沒注意，撞上了一個幹員，他手裏抱著的資料掉了一地。兩方人連忙彎下腰去把資料撿起來，柳清寒把撿起來資料遞過去，對方道了聲謝。
    江宇臣在後麵抬眸，看見了那雙眼睛。
    記憶接踵而至，他見過這雙眼睛的很多情緒，驕傲的，不屑的，充滿笑意的，以及對勝利的渴望的，但最終定格在了眼前這雙平靜黯淡的眸子上。
    這個銀白色短發，穿著幹員製服的年輕人，就是半年前培育中心無論大考小考都以壓倒性曾經斬獲桂冠的秦揚。
    他也是柳清寒曾經親自選定的他的接班人，隻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打斷了。
    “秦揚？”柳清寒驚訝的開口。
    秦揚靜了一下，緩慢地抬起頭，他似乎也很驚訝：“上校？”
    這聲“上校”讓他突然意識到這家夥已經不是之前那個驕傲又肆意的秦揚了。
    他問：“是我，秦揚，你來指揮中心了嗎，其他人呢？”
    秦揚在聽到“其他人”這三個字時眼底燃起的光熄了一些下去，他垂著眸，聲音很輕：“不知道。”
    “對我你也要隱瞞嗎？”柳清寒眯起眼睛。
    江宇臣向前一步，溫聲道：“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說不定我們可以幫你。”
    秦揚仰起頭，他看了一下柳清寒，又看了一下江宇臣，眼神閃爍了一下，在江宇臣眼神的鼓勵下，他嘴唇動了動，突然猛地用力推開江宇臣衝上樓梯：“我不信信！”
    “要是世界上真的有好人，也不可能會降臨到我身邊！！！”
    江宇臣被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柳清寒及時扶住了他。
    兩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如果按照柳清寒那個【精神降維】的說法，秦揚現在是在太像是處在被汙染邊緣的人了。
    “以秦揚的性格，一般的東西對他應該造不成太大的影響，能對他造成影響的應該是對他很重要的人。”江宇臣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培育中心的孩子可以排除家人這一可能，他有什麼很重要的朋友嗎？”
    柳清寒想了一下：“好像有一個，叫詹錦，不知道你記不記得，雖然考核時打得很凶，但他們私底下關係還挺好的。”
    “詹錦有一個妹妹，和他關係也很不錯。”
    江宇臣皺眉道：“是不是叫俞音，分化能力是毒藥和解藥的那個。”
    柳清寒點頭：“就是她。”
    “看來要找個時間去查查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江宇臣看向他，“憑你的權限，能不能強製約談他？”
    柳清寒表情有些為難：“可以是可以，但對自己以前的學生強行使用特權，我心裏過意不去，不過在這之前可以先讓老宋查一下他們的事。”
    “好吧。”江宇臣牽著他的手往外走去，“把科研院的事情解決完就回來處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