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句又一句越來越髒的咒罵聲，開鎖的師傅終於想起來了眼前的這位是誰。
    “哎呦，好麵熟啊，我記起來了，叫阿煥是吧？都長那麼大了，你小時候叔沒少來你家，歲月如梭啊。”
    師傅感慨完，接著從一旁抄起一把掃把遞給了我，“哥哥別客氣，有時候弟弟不聽話是該教訓一下，別打太重，之後記得結賬，我在門口等你。”
    說完這句話就利索地出去了，主打一個和氣生財。
    這掃把都放手上了，氣氛也烘托到這了，不打都說不過去了，於是我抄起掃把向他逼近。
    似乎是對這玩意有心理陰影，顧煥被嚇得直直往後退，大聲叫喝道：“你幹什麼？把它放下。”
    “我幹什麼？把我鎖外麵的時候怎麼不問。”
    屋裏雞飛狗跳，有了武器在手，頓時戰力無敵了，追的他滿屋子亂竄。
    “陶書船，我警告你，你沒資格教訓我。”
    “你先別跑。”
    “我不跑等著挨揍嗎？”
    “你停下來，我不打你。”
    “鬼信。”
    接著又是一陣雞飛狗跳，期間他挨了幾棍子，我摔了一跤，最後跑不動了，隻能坐沙發上幹瞪眼。
    屋裏沒動靜之後，門開了一條縫，師傅探頭進來，“打完了嗎？”
    “進來吧，師傅，等那麼久了，喝口水。”
    我倒了杯水給師傅，放茶幾上。
    顧煥被抽的躲在一旁，挨著牆觀察著這邊的情況。
    “別站在那了，過來坐吧。”我朝他招了招手，沒有什麼大仇大怨，打完也就算了。
    顧煥：“把你手裏的掃把放下。”
    我將作案工具放回原處，師傅也進門了，坐在沙發上喝了口水，“這忙活了大半天，水都沒來得及喝兩口。”
    顧煥上前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坐沙發上。
    師傅：“好久沒見，小孩都長那麼大了，還記得我嗎？”
    顧煥斜了他一眼，回道：“你說呢？”
    師傅：“嘿嘿。”
    我找了個位置坐下，三人總算能心平氣和地聊聊天了。
    我：“師傅姓什麼？您看著阿煥長大的嗎？但是您看上去年紀不大，跟我們差不多。”
    師傅：“你哥哥會說話，不像你，一來就拿東西扔我。”，他朝顧煥說完，接著回答我的問題，“我姓張，張海潮，都三十多了，肯定不如你們年輕，都是被叫叔叔的年紀了。我家就住在附近，方圓十裏的鎖都是我負責開。”
    張海潮說完後，轉向顧煥，“說來跟你也是有不解之緣，還記得第一次我們見麵時你還拿拖鞋砸我，幾年沒見這脾氣是好了很多，至少沒一開門就動手扔東西。”
    顧煥：“那是因為你跑的快。”
    張海潮：“不好意思，本能反應。”
    這邊道完歉，又繼續道：“不是我說你，小時候不聽話也就算了，都人高馬大，差不多應該也有十五、六歲了，怎麼還這麼不成熟。”
    “十八歲。”我補充了一句。
    張海潮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位仿佛一夜間撐大的男生，他的印象可能還停留在顧煥小時候的樣子。
    “歲月不饒人啊，”張海潮一拍大腿，“眨眼間你都那麼大了，我還是光棍一個。”
    這……
    很難評。
    “我將錢付你吧，多少？。”我打算將錢轉給這位張師傅。
    “兩百。”
    “貴了，便宜點吧。”
    “開那兩個鎖費了不少時間。”
    “兩分鍾。這樣，一百吧。”
    話一出師傅可不幹了，“你去問問同行，都是按這個價錢收費的，這樣，看在他爸爸以前也算老熟客，給你少二十吧，一百八十。”
    “師傅，你再少點，我們都還是學生，口袋裏沒那麼多錢，一百五十吧。”
    “行吧行吧，看在你們還是學生的份上，這次就算了。加個微信吧，以後門鎖了打不開記得找我，老熟客打八折。”
    我加了他微信，將錢轉給他，其實還可以再砍一下，但剛才的追逐耗了我不少心神，加上顧煥那一臉“真丟人，再砍價我就要發脾氣”的模樣，阻止了我繼續講下去。
    當你從小到大能從大人身上獲得的錢少的可憐，你也會一分錢掰成兩半花，能不花則不花，比如小時候沒零花錢買糖，這時候就可以騙其他小孩的糖吃，方法總比困難多。
    送走張海潮後，我叫住顧煥，他正打算往樓上去，回房間。
    “一起把地上收拾一下。”
    地上一片狼藉，剛才的追逐戰碰倒了不少東西，椅子水果盤垃圾桶之類的。
    “讓馮姨收拾吧。”
    “你這人，自己弄亂的自己收拾。”
    從小劉女士就教育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幹，自己闖的禍自己負責。
    “都我收拾了，要她幹嘛，每個月請她花的那個錢白花？”
    這……
    說的也沒錯，於是我也不管了，家裏亂糟糟的，等馮姨回來收拾，看了下時間，她也差不多要回來了。
    他要上樓，又被我喊住了，“剛想起一件事。”
    他一臉不耐煩，“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我不語，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快步上前，他見我這模樣直直往後退了幾步，差點摔樓梯上，“你想幹嘛。”
    “走，去你房間。”
    “我房間豈是你說能進就能進？”
    “不好意思，說錯了，我們去書房，煩請帶上你的作業。”
    他看了我一會，皺著眉內心在糾結。
    “別糾結了，逃不了，好好學習才有出路。”說完又覺得這句話不對，真正需要好好學習才有出路的隻限我這種平民，隻得再補充一句，“不好好學習，怎麼管理你爸的公司？”
    他想了想，說道：“我會靠自己闖出一片天地的，不受製於人。”
    “少年，知足吧。別杵在這，趕緊回去拿你的作業吧。”
    書房很寬敞，書架上放滿了書，占滿了整麵牆，天文地理什麼都有，第一次進來，被小小地震撼了一下，我抽了本講植物學的書，找了張書桌坐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人生最大的樂趣就在於看書，既然沒能力走遍全世界，那就遍覽群書，借別人的眼睛，窺他人思想，也算看遍了這個世界。
    什麼時候人進來了也沒察覺到，直到脖子酸痛，抬起頭才發現顧煥已經坐在對麵了。
    他戴著個金絲眼鏡，收斂了一身毛躁的氣息，看上去斯文多了，陽光透過窗打在書桌上，照亮他半邊側臉，有那麼一瞬間，被驚豔了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