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很安靜，直到王進財開口道：“阿煥，你別跟你爸置氣，你爸也是為你好。”
    顧煥：“他不是為我好，他是為自己好。”
    王進財：“你這孩子，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樣的，哪有父母不想著孩子過得好，他也是為了你好，督促你讀好書考個好學校，找份好工作，然後娶妻生子，家庭幸福美滿。”
    顧煥：“太長遠的事就別說了。”
    王進財仿若沒聽見這句話，繼續勸導，“你回去乖一點，讓小船給你輔導功課，爭取上個好學校，找份好工作，不用像我們那樣，大半輩子風裏來雨裏去，該吃的不該吃的苦都吃過了。”
    顧煥沒接話，王進財思及往昔歲月，自顧自地講下去了，“你媽那時候也確實跟著顧哥吃了不少苦，跟著他一路打拚，才有了現在的事業，不過後來顧哥也沒虧待她，這你也看得到。”
    顧煥：“我知道。”
    王進財：“早些時候我們日子過得很苦，沒你們現在那麼享福，現在的小孩父母都是捧在手心裏，生怕摔著。”
    “劉思芸嫁人後，顧哥就不幹打手了，也是在那時候遇見嫂子的，她肯陪著一起吃苦，從不抱怨。”
    “那時候我們到處借錢創業，借輛小貨車，從南邊進些貨賣，什麼能賺錢就賣什麼，八毛一斤的衣服、鞋子，轉手賣一件十幾、二十幾塊；兩塊錢的水果，運回來五塊一斤的賣。我們這幾分錢一斤的冬瓜，拉一大車運往南邊賣兩塊一斤，賣給超市和小攤販。”
    “來回倒騰了大半年才湊齊開店的錢，接著是裝修，每一筆都要算清楚，緊巴著過日子，大冬天的碳都舍不得燒，凍得滿手凍瘡。裝修好了貨源那邊又出問題了，好在後來解決了，進了一批家具開始賣，慢慢的賺錢了就另外開了電器店賣電器。”
    顧煥：“那你怎麼後來離開了，聽我爸提過幾句。”
    王進財：“再親的兄弟都得明算賬，牙齒有時也會磕傷嘴唇，也不能老是讓嫂子說。我在他手底下幹活，他沒把我當手下，對我挺照顧，不管賺多少錢都平分。”
    王進財歎了口氣，說道：“歸根結底，既然身為男人，總還是想出去自己闖一番事業，不是自己應得的，那就不該去拿。”
    顧煥：“詩情呢，她今年過年在哪邊過？”
    王進財：“她說回我這邊，你爸讓我帶著她去你家過年。我家空蕩蕩的，也沒個人做飯，靠那個小丫頭片子，她能過年給我點一堆外賣。”
    顧煥笑了一聲。
    王進財：“她好久沒見你了，有四、五年吧。”
    顧煥：“差不多。”
    王進財：“我記得小時候我帶她去你家玩，嫂子給她一塊餅幹，你趁她不注意從她手裏偷走了，把她惹哭了，你媽追著你打，讓你自己去哄，最後你抱著她哄了好久才哄好。”
    顧煥：“我小時候不懂事，叔你別見怪。”
    聽他們聊著天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再次醒來是被推醒的，一隻手推了下我的手臂，顧煥的聲音在一旁響起：“起來，到了。”
    我睜開眼，將衣服拿開，第一眼便看見他眼中的厭惡，不小心用了他的衣服，那又怎樣？我是個討厭鬼，你隻能忍著。
    我伸出一隻手，他看著我，雙手交叉放於胸前，就是不動。
    王叔先下車了，在前麵催道：“阿煥，把你哥扶下來，讓他去房間躺著。”
    他緊鎖眉頭，僵持了好幾秒，我手都快酸了，他才從鼻子噴出一口氣，不情不願的將我拉起來，接著扶進去。
    上樓路途漫長，那就不去了，沒洗澡我也不想去弄髒我的床鋪，現在身上不知道沾了多少細菌。
    “去沙發。”我說道。
    他一把將我摔沙發上，震得我想吐。
    “冰塊，橘子。”我要醒酒。
    他當做沒聽見，估摸著沒人使喚過這位大少爺，聽見這話後他直接甩臉走人。
    王進財從廚房走出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對我說道：“我剛跟馮菊說了，煮點醒酒湯給你喝。”
    這話剛說完，門口傳來笑聲，顧焱水牛一般都嗓音說道：“思芸，咱倆好多年沒這麼聚在一起了，真TM的開心，你還是沒變，那麼美麗動人。”
    “什麼美不美的，都一把年紀了，不比年輕那會。”
    他們進門後，打了個招呼，便聽顧焱對兒子說：“爸累了，回房間了，阿煥，你好好照顧你哥。”，接著對王進財說，“進財，樓上有客房，你喝了酒，不方便開車，今晚在我家過夜。”
    也不等對方同意，拉著劉思芸的手就要上樓。
    劉女士說道：“等等，我看看我兒子。”
    劉女士走到我跟前，俯下身問道：“哪不舒服？要不要喝點什麼？”
    我感動哭了，進門那麼久，劉女士終於想起她還有個兒子，“我要冰塊，橘子。”
    他現在隻想要這兩樣東西，把身上滾燙的溫度降下去，把惡心給壓下去。
    “冰塊有，橘子家裏好像沒有。”顧焱在一旁聽到了，接著叫來馮菊，“家裏有橘子嗎？”
    馮菊：“蘋果行嗎？”
    “要橘子。”我很堅定我的選擇。
    “那就橘子，阿煥，去買。”
    我都不敢想象顧煥此時臉上什麼表情，估摸著是恨我的，畢竟大半夜剛回來又要出去一趟挺麻煩的，我也沒什麼好跟他講的，既然他選擇了棄我於不顧，那我也鐵了心就要吃橘子。
    看著他出去買橘子的背影，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年少時讀的一篇課文，那段文字記憶猶新，多年後，也有人替我去買橘子了，雖然是被強迫的。
    顧煥出去買橘子了，其他人都上樓了，客廳隻剩我一人躺沙發，醒酒湯煮好了，放在茶幾上，裏麵黑乎乎的不知道加了什麼藥材，那苦味讓人不想碰一點。
    劉女士從樓上拿了條厚厚的毯子下來，給我蓋上，母愛此時具象化。
    “你要不要上床睡覺，能起得來嗎？”劉女士問道。
    “起不來。”
    “誰讓你喝那麼多，喝壞腦子了怎麼辦？還跟個小孩一樣讓我為你操心。”
    劉女士說著幫我攏了攏毛毯，裹得更嚴實一點，“待會酒醒了自己去房間睡覺，在沙發上別凍著了。還有，我知道你討厭那孩子，媽始終是向著你的，但你也答應媽，試著好好相處可以嗎？”
    “好。”
    為了不讓劉女士為難，我答應了，以後大不了不跟他計較，多讓著他，寄人籬下不像在自己家怎樣都行，還是得規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