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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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文昌第一次見玉京,是在他五歲的時候。
尊貴的小太子從閔越那荒涼地方來,再怎麼嬌慣到底是沒京城好,被養的又瘦又矮,小臉不像同歲的孩子般圓嫩,一雙大眼嵌在上麵,冷冷的不搭理人。
那天元文昌就站在玉華身後,好奇的看著他,也不知為什麼,一見到這人,胸口就悶悶的發疼,心激烈的像是要跳出來,他揉了兩下,好受些了。
玉華這個父皇做的根本不稱職,把小太子丟給太傅,十天半個月不來問過一回,元文昌都看不下去,所以沒事的時候也會到玉京那裏去。
旁人家的小孩五歲還是追在大人後麵要糖的年紀,哪有性格這麼陰沉的?有一陣子天天往玉京那裏跑,他還沒見過這樣的人,問什麼都不答,但遇到自己看不懂的注解就去問你,當時元文昌還覺得自己犯賤,但轉念一想,一個小孩懂什麼?況且人家還是太子,有點兒高傲也是正常的。
玉京端坐在那裏練字,像個小大人,元文昌閑得發慌,拿起桌子上的木梳,把人家的頭發解開,嘴裏還嘟囔著“臣來給殿下梳一個當下最流行的發髻”
誰知元大人不僅做飯拿手,綁發更是一絕,不知拽斷了太子殿下幾根頭發,在人家腦袋兩邊紮了倆發團,還一邊高一邊低,極其的不對稱,拿了紅繩綁好,醜的嚇人,全靠臉撐著。
元文昌把人轉過來左看右看,當人準備去拿銅鏡的時候,把他按住了,嘴上說的是更好聽“雖然不是很好看,但像殿下這種年紀,這樣才是最合適的,不然整天冷個臉,看著嚇人”
玉京現在也挺嚇人,淡淡的說
“我平常很嚇人?”
“有點”
玉京不動了,繼續練字,隻是那天一下午倆人都呆在房裏沒出去,下人來通傳也沒進門。
到後來玉京再大點兒,身上課業繁多,元文昌也抽不出空再去找他,二人大多以書信來往,幾個月不見元文昌倒還挺想玉京,信裏頭淨是些繁瑣事,什麼哪家的菜好吃啦、自己養的貓又生了、再說說同行的壞話,一封信像裹腳布,又臭又長。
反觀玉京的回信就簡潔許多:暑熱,平日忌辛辣,寒涼,父王曾道你三月之後回京,彼時,京城已是秋天,天涼,多衣。
玉京前些日子剛剛滿十六,已經開始跟著父王慢慢處理朝中事務,這孩子一年比一年長得高,每次回去都是大變樣,現在已經跟他一般高了,再長幾年,不得比他父王還高?
元文昌撅撅嘴,他其實也是正常身高,就是骨架小點兒,但在那倆人中間顯得就矮許多了。
啟程那天十月初一,算算這個時間回去,父子倆人的生日都能趕上,路上再耽擱耽擱,拖到了十月末。
元文昌複命後倒是沒在宮多待,被林渡拉去喝酒了,倆人快一年沒見,想念的緊,算起來林渡比他還小上幾歲,跟玉京差不多大。
“來來來元大人,我敬你一杯,此次漢陽水災你治理功,免不了又要升官加爵了”
元文昌白他一眼
“叫哥”
“呸,一點臉皮不要”
元文昌還以為他跟他爹學乖了,沒想到還是跟以前一個德行。
“你之前跟我說要去找那個什麼珠子,我幫你打聽了,可是他們聽都沒聽過,你該不會是晚上發癔症隨口亂說的吧?”
“不會,我很確定,具體的位置我不知道,但我得找到它,我有預感,它對我很重要”
林渡皺眉“不過是年少時做的一場夢罷了,沒必要如此執著”
元文昌轉動酒杯,清亮的酒液映出濃麗眉眼“不隻是夢,我記得很清楚,十年前的某月,我夜夜都做這個夢,最近幾年竟一次也沒夢到”
“夜夜?!這可真是邪乎”
“所以說,我得找找,大不了親自去”
林渡嘟囔“你哪抽得出身?宮裏一大一小可都眼巴巴的等著你回去呢”
“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天色不早了,元大人早點回去吧啊”
……
不知道今年的冬天來的太早還是怎麼,晚上的風涼的刺骨,元文昌把鬥篷披在了林渡身上,自己比人家年長幾歲,到底也是要照顧照顧的,元文昌被自己感動了。
把林渡送回家,元文昌才往自己家趕,剛準備上橋,忽然看見了橋對麵的身影,是玉京。
元文昌小跑過去“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玉京看著眼前凍的直打哆哆的人,眼底的戾氣卻絲毫沒有消散。
“元大人真是忙”
沒頭沒腦的一句,把元文昌說懵了
“啊?”
這才看見太子胳膊上掛了一件外氅。他自己穿著,那這一件就隻能是給我的了,元文昌自顧自的想。
隨即笑了笑,正準備伸手拿過,卻被人躲開了。
他皺眉不解地望向眼前人,玉京今日實在是有些奇怪。
“我看你不像是很冷”
他眼瞎了,元文昌打著哆嗦都快縮成一團了,還說風涼話。
“今日沒去找我,是跑這裏來吃酒嗎?”
原來是嫌自己不去找他,元文昌覺得實在無理取鬧,自己與他也就是好朋友的關係,甚至還不跟林渡…當然這話當著太子殿下的麵可不能說。
他抽抽凍紅的鼻子
“今日臣實在是有事,回頭一定專門去找太子殿下敘舊”
玉京笑了,笑的發寒
“好,我等你,元大人”
轉身走了。
元文昌不在乎他說什麼,隻是有點想要他胳膊上的外氅,搓搓發紅的手,小跑著回家了。
玉京走出那人的視野,手才慢慢攥緊。
賤人
他想砍了元文昌為旁人披上披風的那雙手,也見不得他對別人笑的那麼騷,既然把自己的披風給別人了,那就是不冷嘛…
已經亥時,東宮的燭火還沒滅,玉京把下午的課都推了,平常元文昌來找他,通常都是下午,太子殿下已經斟好茶,等著故人來,好幾個月不見,是有點想的。
隻是這一等,從日頭正當,等到太陽西斜,他隨口叫了個外侍,問道“元大人還沒來嗎?”
奴仆驚訝到“元大人中午頭上就來了,去覲見了皇上,陪皇上用了頓飯就走了…”
奴才漸漸不敢說話了,太子殿下的臉陰沉的實在嚇人。
玉京回到內殿,重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苦澀,冰涼。
等到下人來打掃的時候,才驚訝發現瓷厚的茶杯上多了幾道裂痕。
……
元文昌揉揉酸疼的腰,提起掃把回家了。
他這幾日總是會想起過往的事,明明幾年隻有光陰,卻離他好像很遠了。
這幾天有多貴陪著玉京,自己好受了不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再也沒看見他回到過窩鋪,問了人才知道,原來是被皇上封了主子,接到偏殿了。
哎,陷入愛河的皇帝還真是不同,聽他們講偏殿裏頭堆著的淨是些明珠寶石,他陪著睡了那麼久,一點都沒見著呢。
前些日子久在宮裏伺候的老嬤嬤被人亂棍打死了,場麵一度血腥,元文昌路過不經意聞了一鼻子,直接快吐出來,說是怠慢了偏殿裏的那位主子,讓人餓了幾頓飯,被到那的皇上發現,生了不小的氣。
元文昌晃晃腦袋,不想了。
今夜,是除夕。
宮裏太監給他個食盒,裏麵是發的份餃子,不多就一盤,卻用那麼大個盒子裝著,也都是些皮,沒多少餡,他擺弄了兩筷子,放下不吃了,準備闔上,發現這食盒今日有些沉,元文昌皺眉摸摸側壁,發現還有一層,打開的時候,眼睛都亮了亮。
這裏頭竟都是些他愛吃的,有肉有菜,多的是那些甜膩膩的糕點。
“這廚子還真會來事”
飯菜還是熱的,加了熱水保溫,挺用心。
元文昌吃的滿嘴油光,掃了一半,實在吃不下去了,才住嘴。今夜是除夕,第幾個年頭了?好像是第三個。
今夜沒有煙花,這裏通常等到上元節才放,到底是一年的末尾,元文昌不想這麼早睡。
把東西收拾了,又在外麵掃雪,這東西不掃,回頭化了濕一地,會吧靴子沾濕,明明是常識,元文昌住在宮裏的這三年才知道,還是那年冬天凍了腳之後才知道的。
一年凍年年凍,若是屋裏有炭火興許會好些,可今年玉京實在小氣,連些炭都不給燒。
折騰完已經半夜,元文昌運動完身上熱乎乎的,食也消的差不多,準備洗洗睡覺了,今天夜裏實在亮,被雪映的發白,元文昌把窗子推半開,其實他覺得還挺好看。
忽然看見了一個暗影,元文昌嚇死了,心髒突突的跳,窗子留了個小縫,眯著眼往外看,不會有鬼吧?
似乎是個人,也不動,看樣子是麵對著他這邊,頭上肩上反光,是落的雪。元文昌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怕鬼,喜歡胡思亂想的嚇自己,他不敢讓這東西離開自己視線,怕他進來。
越看越覺得這身影熟悉,像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
元文昌大著膽子推開窗,低低喚了一聲:“皇…皇上?”
“嗯”
聲音嘶啞,似是疲憊極了。
元文昌心突突,猛的把窗子關上了,這人竟是比鬼還可怕。
他飛快的蹬鞋上床,把被子蒙到頭上,那點僥幸念頭冒出來:他應該認不出我,他不知道我住哪
又貓著腰偷偷去看窗外,人已經不在了,長舒一口氣。
鑽進被窩裏翻過來翻過去,瑞景帝瘋了,除夕夜不在後宮裏陪著小情人你儂我儂,頂著風雪滿皇宮亂竄,不像話,實在不像話。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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