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的幾天，倒也過的平靜，隻一日，瑞景帝在上麵坐著，忽然來了一句“我櫃子裏的茶壺呢？”
    元文昌正打瞌睡，聽到這話猛一激靈，眨巴眨巴眼“哪個啊？”
    “象牙白，金絲邊，上麵繪有小人”
    玉京頓了頓“手柄處，有一處豁口”
    元文昌想了想，好像是自己上回摔碎都那個，摸了摸鼻子
    “我上次不小心，摔破了”
    瑞景帝抬起眼“摔破了？東西呢？”
    “自然是收拾收拾扔出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元文昌的錯覺，他恍惚覺得高台上的人怔了一下，轉瞬即逝，又把頭低了下去。聽見上麵衣料摩擦聲，隨即看到玉京到了自己跟前
    “你把它扔出去了…可覺得眼熟？”
    元文昌想了想，確實是沒見過的，搖搖頭。
    玉京沒再說話，指骨捏都咯咯作響，元文昌瞪大眼，心想這是幹嘛？自己沒惹他吧？
    肩膀被人鉗住，力道大到驚人，元文昌感覺快要被捏碎。
    正要開口，看到了玉京壓抑著怒氣的眼，頓時什麼話都嚇得吐不出。
    他太怕了。
    元文昌這幾年腦子好像壞掉了，之前的事總是記不清，玉京是知道的，但看到他搖頭的時候，還是感到煩悶，或許不該是這樣的。
    元大人愛麵子是骨子裏帶的，抖著身子往角落裏縮，被人甩了兩個巴掌之後，安分不動了。
    他實在受不住，強撐起身子去吻玉京的嘴角和臉頰，一般他做這些事的時候，玉京是不會再為難他了的，但這次玉京躲開了。
    “別碰我，惡心”
    瑞景帝穿的整齊，除了下擺有些淩亂，甚至能去上朝
    恍惚間，他才想起那個茶壺，大抵是見過的。
    元文昌剛到京城的時候，喜歡那些小玩意，每次去街市都能搞回來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什麼懷表、海螺、念珠……
    茶壺就是他在洋商那裏買的，有一段時間整天愛不釋手，明明是茶壺，卻當寶貝似的放在堂屋櫃子正中間，被人笑話了好幾天。
    也不知是看的越多膩的越快還是怎麼，茶壺還是那個茶壺，元文昌也沒以前的新鮮勁了，碰上玉京那小崽子過生日，在他家裏呆了沒一個月就被送出去了。
    元文昌對那天印象還挺深，宴會上自己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什麼“西方智慧結晶啦”什麼“價值連城啦”…都沒能讓尊貴的太子殿下眨一下眼。
    直到宴會散去，玉京都沒看自己一眼，反倒是主座上的玉華留意著兩人，看玉京對他愛搭不理的樣子，心情好似挺好，酒都多喝了幾杯。
    雖說大家兩個月沒見過麵，但也不至於這麼生疏，元文昌遲鈍的想：這人莫不是生氣自己沒來找他？
    元文昌垂頭喪氣走出殿門，碰見了一群老頭圍在一塊，看到他出來還七嘴八舌的笑著說“元大人最喜歡的物件都送出去了啊？看來對太子殿下的生辰重視非常啊”
    “是啊是啊，之前每每在府裏見元大人，都能一眼看到那個茶壺，想來價值不菲吧？”
    元文昌笑笑不說話，這群老頭理解能力驚人。
    相互恭維了幾句，剛要走，轉頭看到了身後的玉京，很奇怪，剛才冷傲矜貴的太子殿下此時瞪著倆眼怔愣在那裏，看到元文昌朝自己走來，才恢複過來，隻嘴角隱隱含笑，好看的醉人。
    轉變太大，元文昌擔心的上前詢問“被什麼魘住了？”
    玉京搖搖頭
    “元大人送的生辰禮，吾很喜歡”
    “哈哈”
    元文昌尬笑，心想：剛才我的禮物好像是一呈上去就被您掃到一邊了，怎的都在討論一個不值錢的茶壺？
    ……
    元文昌終於記起，想要跟身上男人說說好話，卻實在沒力氣。昏過去之前隱約記得，到後來元文昌和玉京鬧崩，這東西好像被他隨手抄起給摔碎了，當時玉京臉色陰沉的嚇人，怎麼又會完完整整的到了這兒？
    …
    思緒抽回，元文昌跺了跺發麻的腳，正準備走，被多貴拽住了。
    “妄公公喊你幹什麼去？”
    還用說？當受氣包去唄
    元文昌有點急，怕妄福真的衝玉京說自己不去，到時候不是自己的錯，也要怪到自己頭上了。
    他扒開多貴的手“一會兒再說，一會兒再說”
    誰知這人實在難纏，死命拽著他不讓走，元文昌徹底急了，他不敢麵對玉京的怒火。
    “我不知道啊，我得走了”
    元文昌終於掙開，撒腿就跑，多貴眼見追不上，在原地氣的跺腳。
    索幸妄喜沒走多遠，元文昌在半路碰見了他，喘著粗氣問了兩句，就老老實實的跟著人走了。
    進了殿門，見下人們該做事的做事，並無緊張氣氛，疑惑極了，不過他也不敢問，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見幾個大臣縮著脖子從簾子後麵出來，才知道玉京是真生氣了。
    不過也不關自己的事，自己又沒惹他。
    “你小心點”
    妄喜自認為貼心的補充了一句，把元文昌說懵了“那又怎麼樣？我又沒惹他”
    聲音不小。
    “進來”
    這樣沒名沒姓的話隻能是對他說的，元文昌身體在一瞬間僵硬了，妄喜不知道什麼時候退了出去，關上了殿門。
    撥開簾子，袁文昌想都沒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俯下/身，不敢抬頭看。
    雙頰被人往上捏起來，對上了瑞景帝陰沉的臉，嘴角被手指大力揉過，他這才感覺出方才吃杏仁酥，嘴上沒擦幹淨，粘了這人手上一點碎渣。
    玉京有潔癖，元文昌幸災樂禍，都準備好看他嫌棄的擦手了，沒想到這人真擦了手，在他衣服上抹的，元文昌臉綠了。
    “餓嗎？”
    元文昌搖搖頭。
    “好，今後早上都不必吃飯了”
    聲音沒什麼變化，就是捏在臉上的手力道比剛才大，有些疼。
    元文昌：……？無理取鬧
    玉京垂下眼，把元文昌的腿掰開，他一下子慌了。
    “前段日子，西域進貢了些物件”
    他氣息微沉
    “銀蝶碎蘇，十分好看，你若不想，我們便去玩那個”
    身下人嚇壞了，瞪大眼搖頭，再也不掙紮，抿著嘴慢慢躺下，他是最不喜歡那些東西的。
    文昌迷迷糊糊，忽然感覺眼皮溫軟，睜眼看見近在咫尺的臉。玉京小時候就長得好看，雖說是父子倆，但長開了跟玉華完全不像，眼窩很深，卻不是濃顏長相，又不愛說話，像個玉石雕琢的冷娃娃，一舉一動透著矜貴，如天上月，山尖雪，不可觸摸。
    他抽抽鼻子，躲開了。
    ……
    元文昌回去的時候天泛白，身體裏麵的東西還沒清理，黏糊糊的，難受極了，剛走到自己屋，往床上一看，登時嚇了一跳。
    上麵躺著個人，仔細一看，是多貴…
    他有點惱：這人還真是陰魂不散了。
    隨即上前連人帶被子往下拽，扔地上，自己脫了鞋躺上去，翻個身不動了。
    多貴睡的好好的，被扔下來的時候還有點懵，揉著摔疼的屁股皺眉看著床上的元文昌，推了他兩把。
    “唉，你幹嘛去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元文昌心裏壓著火呢，不願意理他。
    誰知他沒完沒了了“你不是說你在隔壁住嗎？我問了阿魯，他怎麼說你在這兒住？”
    “你身上，有一股子味，你幾天沒洗澡了？”
    元文昌睜了眼，抬起胳膊聞聞，也沒什麼味啊。他忽然怔住了，該不會是…
    想到這兒，元文昌的臉又黑了一個度，他翻身下了床，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唉，你去哪兒？”
    “你不是說我身上有味兒，我去洗澡，你也要看？”
    多貴露出鄙夷神色“誰要看你”
    冬天的熱水可不好找，這院子不小，卻沒有廚房，隻能往遠處跑，再把熱水一桶一桶的搬回來，有時候回到家，滾燙的水都溫了。
    元文昌撓撓頭，看了眼一旁的多貴，笑嘻嘻的問道：“可否能幫我個忙？”多貴扭頭就走，被元文昌拽住了。
    ……
    兩人就是快，一人提兩桶，來回一趟就滿了，想起來以前自己大冬天洗澡，水都不比自己的體溫高，難受的很。
    身上痕跡太多，元文昌不敢當著他的麵脫衣服，敷衍幾句把人打發走，才進了浴桶，紅痕在雪白的頸上十分刺眼，通統被門縫中的人收入眼底。
    多貴落荒而逃，內心的妒意將他燎著
    “憑什麼？他憑什麼？”
    他又不是傻，怎麼會不明白那是什麼味道，怪不得，怪不得他不在窩鋪裏睡，怪不得他的房間離皇帝寢宮這麼近，怪不得連妄喜都對他畢恭畢敬…
    多貴無頭蒼蠅似的亂跑，腦袋卻漸漸清明：之前從未聽說過皇上有龍陽之好，不過他元文昌能做到的，自己未必不行，人活著總要有野心，當個奴才被人踩在腳下一輩子，也不如當個主子，換的幾天風光。

    作者閑話：

    看來寫不了車車了，通過審核後車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