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比賽場地就得排隊過安全檢查，兩位家長跟隨工作人員的指示先行排隊。
    歐陽則帶著周落安一路根據路標指示，來到了體育館周邊的公共廁所。
    場外人流如織，稀奇的是廁所附近居然沒什麼人。
    進去前，周落安還問歐陽要不要一起。
    歐陽嘴角一抽，斷然拒絕，說沒你屁事那麼多。
    周落安自知理虧，果斷認錯：“對不起。”
    歐陽忍住扶額的衝動：“快進去吧，別浪費時間。”
    周落安麻溜地滾進去了。
    上過廁所，洗完手臉，擦幹，周落安感覺整個人好了很多。
    隻是臨到出門的時候有點不順利，因為通過敞開的門口，他瞄到了歐陽似乎正在跟一個特別高壯的陌生男人對峙。
    於是他熟練地躲進角落，謹慎地探出腦袋向外觀察。
    明媚的陽光之下，能把人看的很清楚。
    那個站在歐陽對麵的陌生男人個子很高，眉毛粗粗兩道，皮膚呈小麥色，上身穿著件背心，露出結實的臂膀，看起來能一拳打死好幾個歐陽。
    非常不好惹的樣子。
    他咽了咽口水，拿出手機想向兩位家長求救，但又想到人不可貌相，萬一誤會了呢？
    隻這遲疑的功夫，他就看見外頭不遠處，那個陌生男人眉頭微皺，抬起了那肌肉發達的手臂，有即將向歐陽揮去的架勢。
    歐陽身高最多到人胸口，小小一隻，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好像能被一巴掌扇出去老遠。
    周落安心一提，腦袋空空就衝了出去——
    “住、住手，有話好好說……”
    這道顫抖的、氣虛的聲音打斷了一大一小的交鋒。
    “別動手動腳的，你……你要是輕舉妄動的話，我、我就報警讓警察把你抓起來……”周落安聲音在抖，音量越說越低，膽子也越說越小，可憐又無助，但還能撐——他舉著手機，展示著差一步就可以撥通的110報警電話頁麵。
    場麵一時寂靜，三個人大眼瞪小眼。
    直到有人從廁所出來看見這陣仗，一聲“我去”脫口而出，在得到三道目光後，尷尬一笑，轉身就走。
    破冰者遠去，才終於有人開口。
    陌生男人問歐陽：“這誰？”
    歐陽直接：“不認識。”
    聽到兩人這熟稔的語氣，周落安僵硬地放下舉著手機的手，臉上露出來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我……剛剛以為你們在打架……”
    陌生男人：“昂，這話也沒錯，這不碰巧遇到了，就跟他過兩招。”
    聞言周落安心底隱隱有了預感。
    果然就聽歐陽接著說：“跆拳班的教練，陳野，特別喜歡動手動腳的，你少跟他往來。”
    陳教練一聽就不樂意：“沒大沒小的，你小子怎麼直呼老師大名呢？再說你不說不認識嗎？怎麼著，現在又認識了？”
    歐陽理不直氣也壯：“我兩麵三刀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陳教練差點給這小崽子鼻子氣歪。
    周落安眼見兩個人好像要吵架，連忙勸：“不要吵架……”
    陳教練：“我樂意。”
    歐陽：“沒吵。”
    這兩個異口不同聲的，周落安愣了愣，才把兩個人說的話捋順。
    陳教練人如其名是個刺頭，歐陽分明懶得跟人吵。
    有點像沒頭腦和不高興。
    大高個沒頭腦眼神在歐陽和周落安之間來回兩次，接著才湊近歐陽，狐疑著開口：“這個慫兮兮的呆瓜不會是你拐來的吧？咱們可都是良民，從不知法犯法啊。”
    可能是被他給幽默到了吧，小個的不高興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周落安也聽到了，總覺得這個教練好不靠譜，但未免歐陽被誤會，還是弱弱解釋道：“小陽是我弟。”
    “哦，那沒事了。”陳教練成功逗到了學員，心情很不錯，他看了看表，發現已經9點20分了，眉毛一豎，又罵罵咧咧起來：“說好的25分集合，那群小崽子……”
    歐陽麵無表情：“集合點不在這裏。”
    陳教練瞬間收斂表情：“對吼，我是來上廁所的。”
    周落安覺得這個教練的不靠譜程度又上升了一個等級。
    “你們就站在原地別走，等我兩分鍾。”不靠譜的陳教練說著就大步進了廁所。
    留下倆便宜兄弟。
    片刻寂靜，歐陽率先開口：“你剛剛……”
    周落安覺得他要說的就是自己剛剛不怎麼勇敢的魯莽事跡，腳趾再度被尷尬控製。
    “電話沒打出去吧？”出乎意料，歐陽問了這麼一句。
    周落安一懵，回：“……沒有。”
    “那就行。”
    周落安覺得他說這三個字的時候語氣很輕鬆，低頭看去，這就瞄到了歐陽嘴角未散去的笑意。
    “你笑什麼？”他摸不著頭腦。
    “看你好笑。”歐陽嘴裏沒好話。
    明明他已經很努力了，還知道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知道報警威脅了好吧。
    以為歐陽會被欺負的他真是錯付了！
    周落安哼哼唧唧，看在他要比賽的份上，決定不跟他計較。
    集合點就在體育館側門，等陳教練從廁所出來，一行三人結伴而行。
    到了集合點，周落安才看到好些穿著統一服裝的高高矮矮的小蘿卜頭已經排好了隊，井然有序的。
    定睛一看，蘿卜頭們前有個帶隊的看守。從背影看是個個挺高的男生，就是怎麼瞅都覺得有點眼熟呢？
    再看回蘿卜頭們，一個個安安靜靜地排著隊，看起來乖的不得了，就是時不時偷偷轉動眼珠去瞧那個看守，好奇中帶著懼意。
    “小餘，人到齊了沒。”陳教練喊了一聲。
    “到齊了。”看守轉過身，露出來一張石破天驚的帥臉。
    陽光慷慨地描摹過他的五官，熱烈地勾勒，極盡偏愛。
    很引人注目，讓人想要靠近，隻是他那一身冷淡的氣質又令人望而生畏。
    周落安愣在原地，他好像有點明白那群蘿卜頭學員們為什麼臉上會是那樣的表情了。
    他緩緩眨了眨眼睛，再瞅瞅，確實真的是餘響。
    餘響和陳教練說完，轉眼就看到了周落安，目光頓了一下，好像也有點意外。
    陳教練注意到了忽然對望的兩人，問：“你們認識啊？”
    周落安不敢輕易開口，怕說錯話惹人不高興。
    餘響則沒那麼多顧慮，隻是說話依舊簡潔：“嗯，同桌。”
    陳教練嘿了一聲：“世界真小。”
    是啊，世界真小，緣分那麼大。
    假期見到同桌，周落安有點小開心，悄悄向同桌揮了揮手。
    餘響向他微微一點頭，而後看向陳教練說：“剛剛有人來通知，選手該準備入場了。”
    “行。”陳教練推了一下歐陽，催促，“愣著幹什麼？列隊去。”
    歐陽被他推得往前一步，微微蹙眉，不過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他看著周落安，問：“你自己能回去嗎？”
    周落安當然可以，點頭保證，臨走前再給他加油鼓勁。
    歐陽揮揮手讓他趕緊離開。
    周落安就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等人走遠，隊伍前行。陳教練自然而然地走到歐陽旁邊，打趣道：“喲，你跟你哥感情還挺好。”
    歐陽沒作答。
    反倒是前後的蘿卜頭們興奮起來，嘰嘰喳喳。
    “歐陽原來有哥哥啊，怎麼沒聽你說過？”
    “你哥哥來看你比賽啊，我哥哥姐姐也來了。”
    “我沒有哥哥姐姐，但是我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來了……”
    歐陽對這些嘰喳聲充耳不聞，目不斜視地往前走，直到肩膀被人戳了一下。
    “幹嘛？”
    歐陽偏過頭，看向隔壁隊伍一個與他身高相差無幾的男孩。
    男孩看著他，小小年紀，表情沉穩，一本正經的樣子很官方。
    “剛那就是你哥？”
    “對，幹嘛？”
    “沒，表達一下羨慕。”
    “？”
    歐陽至今也沒能理解他這位同桌的腦回路。
    此同桌指學校裏的同個班裏的同桌，隻是恰巧報了同一個跆拳道班。
    話說回來，某個呆子的同桌也在。
    緣分的奇妙讓世界變小。
    “為什麼羨慕？”歐陽直接問道。
    “你的哥哥看起來很好欺……很友好的樣子。”男孩說，“要是我有這樣一個哥哥，這樣既有人陪著我，又不怕有人跟我搶東西。”
    你想說的是欺負吧？
    歐陽提議：“那你不如要個弟弟？”
    男孩搖了搖頭：“欺負弱小非我本意。”
    你小子……
    裝都不裝了是嗎？
    *
    另一邊，周落安來到觀眾入口處，在長長的隊伍裏看到了排隊的歐明和周凝，揮手示意了一下，就走到末尾排隊去了。
    隊伍很長，剛走過來一路他瞄到許多都是父母長輩之類，一看就是來給自家孩子加油打氣的。也有年輕的麵孔，都低著頭，一邊打哈欠一邊刷手機，很像是被強迫來撐場、又可有可無的外援。
    安全檢查的速度挺快，周落安穿過人群，看到了等在裏頭的歐明和周凝。
    三人順利彙合。
    怕走散，周凝拉著他的胳膊，邊走邊說：“你剛剛去的有點久，還怕你跟小陽出事了呢。”
    歐明走在兩人後頭，聞言也說：“我剛還想出去看看，好在你回來了。”
    “我們剛剛遇到了小陽的教練，就一起走了。”周落安略過自己誤會教練打人，逞強上前威脅的事，大概說了一下事情經過，“我們先去了集合點，之後我才自己過來。”
    周凝：“那還挺巧的。”
    周落安心說還有更巧的。
    他說：“其實我還遇到我同桌了。”
    歐明疑惑：“你同桌也來看比賽？”
    周落安想到同桌周末在燒烤店做兼職的事，就猜測道：“可能是來做兼職吧。”
    說完他又想起月考結束後在廁所門口遇到餘響，記得廁所過去一點好像有教師辦公室。
    周落安膽大地把兩件事聯想到了一起，所以餘響的兼職該不會是老師親自給介紹的吧？
    “那你這個同桌挺勤奮啊。”歐明感慨。
    周落安點頭，他也覺得他的同桌是個在認真生活的人。
    一行三人沒再多言，跟著工作人員指引入場、入座。
    比賽即將開始。

    作者閑話：

    巧上加巧，世界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