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周落安從熱鬧非凡的走廊穿進同樣鬧哄哄的教室。
    他被夏躍金強行勾住脖子，一路走走停停，聽了一腦袋“對美女理論”，隻從中提煉出了一個關鍵：似乎許多男生都會在意女生是否在意自己，他們很希望自己能吸引漂亮女生的注意，這一點從剛才圍住他的男生們身上就體現得淋漓盡致。
    他是不懂那種想引人注目的感覺啦……
    可是他的同桌呢？餘響又是否在意？
    他視線一轉，發現了一隻新鮮出爐、課間醒著看手機的同桌。
    也是，經曆了小學雞吵架、朗朗讀書聲的摧殘，人不醒才怪。
    “哎呀包打聽你好煩啊，與其說那麼多不如實踐出真知！”李鬆華被夏躍金一套又一套的給整煩了。
    “嘿，那也得有機會實踐啊……”
    夏躍金立刻扭頭去跟李鬆華拌嘴。
    在座位坐下，周落安耳朵終於得了空。
    他眼神有些遊移不定，因為他正在考慮要不要主動出擊打聽一下？
    打聽什麼？
    就說：哈哈哈剛剛男生們好激動哦話說同桌你有沒有喜歡的女生？
    還是說：我看到有好多女生在偷看你哎你好受歡迎哦。
    亦或者：不好意思啊我剛剛擋了你的桃花……
    都不太靠譜。
    不過話說回來他這位同桌也太受歡迎了。
    才短短兩天，他就遇到了三波，矜持一點的如劉佳穎等人，膽大的如那個糾纏他去要聯係方式的陌生女生，和一個讓他幫忙轉交情書的似乎有校花名頭的女生。
    都是些漂亮的女孩子。
    不過話又說回來。
    或許剛才拒絕幫忙轉交情書的時候有些波折，但從始至終他的態度都是明確的。
    然而在麵對他這位大冰塊同桌的時候，他就總是會陷入糾結。
    可能問一下對方的態度並沒有什麼。
    但問出來又有什麼用呢？
    他又不會給人拉郎配。
    但是或許真的是內心八卦欲作祟；或許隻是想跟同桌多說幾句話；或許是跟夏躍金幾人相處受了影響，他的思維也開始活躍。
    隨即他又很突然地想起那顆奶糖、那句意外溫和的提醒。
    反正，總之……他給自己找了很多理由，但好像都找不到不趁著現在不跟餘響搭一下話的理由。
    或者趁著男生們剛才騷動的勁兒，他可以一口氣把話說清楚，這不奇怪的，很正常的。
    他暗自握拳給自己打氣，左瞧右看確認情況，而後他悄悄靠過去一點點，手擋在嘴邊，眼睛還注意著周邊，悄摸的、小聲的叫到：“那個，同桌。”
    他一邊跟別人說自己不敢跟餘響說話，一邊又按耐不住好奇，小心試探著挪出蝸牛的步伐。
    人，就是這麼矛盾的生物。
    班裏喧鬧，誰知餘響竟然聽到了，他“嗯”了一聲，帶了點疑惑的尾音。
    周落安驚訝抬眸。
    餘響靠著椅子，一手拿著手機擱在桌下，姿態隨意。此時他視線稍微偏移，微微垂眸望過來。
    如此近距離的衝擊下，周落安才發現對方的眉眼其實是帶著銳意的，就像閃著寒光的刀鋒。
    這樣的刀鋒現在掩藏在倦怠之下，隻等一個時機，必將鋒芒畢現。
    周落安忽然就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
    也完全記不起來自己當初是以何種心態、何種勇氣去搭話的。
    他腦袋一片空白，隻覺自己現在微弱、渺小、卑微如沙礫塵埃，連著聲帶都在瑟瑟發抖
    “沒、沒什麼……”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說出了這句話。
    像一朝回到解放前。
    一切重來，從未有過開始。
    ……
    大課間。
    餘響又恢複了那種沉眠狀態。
    周落安有點坐立不安，就……很心虛。
    不是因為他剛擋了別人的桃花。
    而是因為他突然叫人，吊了人胃口，又不說什麼事，挺莫名其妙的。
    這跟放人鴿子有啥區別。
    著實混賬。
    “噯，周落安，一起去打籃球不？”
    夏躍金的聲音將周落安從自我唾棄中拉回。
    他轉頭看去，就見夏躍金幾個人高馬大地堵在門口。再從他們幾個眼熟的之間的間隙向外，還有個不眼熟的手裏拿著顆球。
    周落安猶豫：“跟……你們幾個嗎？”
    夏躍金“昂”了一聲，往後一指，笑露一口大白牙：“還有10班的老王，就是他約的我們。”
    “不了吧……”如果是跟夏躍金幾個眼熟的一起，他摸魚劃水把籃球當皮球拍應該也不會被說，因為幾人“內鬥”激烈，不需要多一個被害者，他很安心。
    但是……多一個陌生人就算了吧……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周落安總感覺那個不眼熟的10班老王好像瞪了他一眼，這是不歡迎他的意思嗎？
    他有些迷茫，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地補充說明：“我不會打籃球，就不……拖後腿了。”
    夏躍金也不勉強，帶著幾個小夥伴高高興興地跟著10班老王走了。
    大課間教室裏沒多少人，有去串門的、有成群結隊去小賣部的、有在走廊裏打打鬧鬧的，總之大都都奔向了自由。
    人剛離開，同樣坐在座位沒動的物理愛我轉過來，叫了他一聲。
    周落安看向他，問：“你也不去嗎？”
    物理愛我說：“沒心情，下次吧。”
    周落安哦了一聲，才問他：“你剛剛叫我是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就是叫你小心一點。”物理愛我輕描淡寫，“老王剛瞪你瞪得有點凶。”
    周落安：“可我不認識他？”
    物理愛我：“但他認得你。”
    “……”
    周落安感覺這裏麵應該有內情，他不太想知道，但又不得不知道。
    畢竟突然被人針對真的不是什麼愉快的事。
    但被針對的原因又得弄清楚，不然不明不白的。
    於是他問出來蒼白的三個字：“為什麼？”
    “因為老王他暗戀校花。”物理愛我強調，“還是校花的舔狗——這是全校皆知的事。”
    校花。
    一個如此熟悉的詞。
    周落安當然沒忘，隻是更加不解：“可我跟校、校花就見過一麵。”
    物理愛我篤定：“可是校花主動叫你出去過，而且這事應該被舔狗王知道了。”
    “……”周落安不知道該先緊張自己被盯上，還是震撼於對方取綽號的能力。
    他把物理愛我的話在腦海裏過了兩遍，最先在意的卻是：“那……你是不是也在追、追校花？”
    他記得早讀課課間把他堵在走廊的人裏也有對方。
    不過話問出來後他又有點緊張，暗自捏緊了手指。
    “人總是喜歡追求美麗的事物。”物理愛我聞言笑了一下，“放心，我隻是看看美女，湊個熱鬧，沒那個意思。”
    “另外幾個也是沒心沒肺的，就看見美女走不動道而已。”他搖動手指，“——所以你所想的兄弟為一個女人反目成仇的戲碼不會上演。”
    周落安有點不好意思，放鬆下來後才想到另一個問題：“那你說……我要不要去解釋一下？”
    人長著一張嘴，就是用來解釋的。
    雖然他不擅交流，但該做的時候他還是會去做的。
    他可以的！
    剛給自己鼓好勁兒，就聽物理愛我嘖聲道：“舔狗是不會跟你講道理的，我勸你不要走到他麵前去，說不定一個說不通就會被打。”
    堵了周落安張嘴的路。
    周落安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詢問物理愛我的意見。
    物理愛我：“退避三舍。”
    周落安：“避不開怎麼辦？”
    物理愛我就是個狗頭軍師，關鍵時刻也給不出主意，隻能裝高深莫測：“七分天注定，之後全看命。”
    周落安：“……”
    他能感受到，這個瞬間，自己又被那種慌張的情緒所籠罩。
    隻不過隨著全身心投入課時，察覺到教學進程開始加快，周落安便無暇顧及那種慌張了。
    而課時的加快，當中展現最明顯的是英語老師李靚的那張嘴。
    她的語速已經從手動擋，進化到半自動。
    令學生頭皮發麻的是，以後隨時都有可能會進化成全自動機關槍。
    突突突半天下來可能會死一片。
    何以見得？
    課堂上，李靚抓摸魚一抓一個準，教育起學生來那是妙語連珠，令人歎服。
    歎服的根本原因是李靚用的英語，班裏沒幾個人能聽全。
    課後被教育的男生很不甘心，就去詢問班裏最熱心的班長，他知道自己被罵了，可不知道自己被罵成什麼真是真踏馬憋屈。
    班長覺得他可能有點毛病在身上，隻能委婉勸道：“你就是知道了也不能反罵回去。”
    那可是半自動的李靚！
    男生：“但我可以用來罵別人！沒事，你說，我能抗住！”
    班長為難：“我其實也隻聽了個一知半解，而且我翻譯不太行……不如你找課代表吧？”
    劉佳穎看戲忽然被cue，麵對男生求知欲滿滿的目光，她表情一變，立刻轉頭找幫手：“來，晴姐，你上！”
    翁晴來，一個隻要待在教室座位裏，就一直在動筆的姐們。
    晴姐無所畏懼，大膽翻譯：“哦我的天哪狗屎，這簡直不可置信！或許你的人就像你的字一樣，糟糕至極！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糟糕的文字，即便是一隻沾著墨水的蛆蟲從羊皮紙上爬過，也比你書寫的字體要優美！”
    男生：“？？？”
    翁晴來還在繼續：“瞧瞧這該死的狗爬字，如果下次再讓我看到它，我發誓絕對會用我的高跟鞋狠狠地踢寧的屁股！
    男生：“…………”
    “還是翻譯腔呢。”劉佳穎小聲。
    而這隻是插曲中的一個。
    其二。
    周落安心理慌張緩解的原因在於——
    經過幾天的觀察下來，10班老王隻是試圖用眼神殺死周落安，似乎並沒有衝上來揪住領子就動手揍人的打算。
    隻他那雙深沉的眼睛裏藏著審視，像觀察，又像監。視。
    而時不時從門口經過的深沉老王在幾天之內，已經成為了高二七班的外圍景觀。
    “你看他像不像野外時不時跳出來蹦噠的小怪？”包打聽發出了如此感慨。
    正無聊的老菜脯聞言立刻精神起來：“中單！中單快出來遊走一下。”
    平日裏打中單的反骨仔突然擺爛：“打不過，柔弱。”

    作者閑話：

    周落安：闊怕。jpg
    周落安：瑟瑟發抖。jpg
    周落安：慌張。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