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星安踏入洞穴，空曠的空間裏回蕩著細微的回響。洞壁泛著青灰色幽光，雖不及尋常穹頂高聳，但足以容納一座法器矗立。
    他環顧四周，確認環境安全後，抬手將獅潯所贈的混元靈塔取出。
    混元靈塔一現，柔和的光芒頓時充盈整個洞穴。元雲裳睜大雙眼，滿是新奇。修複後的混元靈塔在星辰沙的映襯下，通體散發著溫潤的光暈，流光溢彩。
    原本冷峻堅硬的玄鐵，如今也因星辰沙，變得柔和且充滿生機，塔身流轉的靈氣，似星河傾瀉，美得令人移不開眼。
    元雲裳收回視線，指尖迅速掐訣。
    眨眼工夫，隱匿陣與攻擊陣如同兩張無形巨網，將洞穴入口層層包裹，微光閃爍間，徹底隱去了此地的氣息。
    做完這一切，她與應星安對視一眼，二人率先踏入混元靈塔。
    守在塔外的六尾玄狐甩動蓬鬆的尾巴，青鳥也歡快鳴叫一聲，化作流光緊隨其後。
    剛一邁進混元靈塔，元雲裳便被撲麵而來的濃鬱靈氣包裹。
    澄澈的靈氣如潺潺清泉湧入肺腑，溫潤而綿柔，比外界稀薄的靈氣不知醇厚多少倍，周身經脈都在這股溫和的力量中舒展，說不出的愜意。
    “這靈氣……太不可思議了！”
    她忍不住驚歎，周身的經脈仿佛都在歡呼雀躍，“感覺在這裏修煉一日，能抵得上外界十日。”
    應星安屈指輕彈混元靈塔塔壁，塔身頓時泛起漣漪狀的時空波動。
    隨著他指尖劃過一道玄妙軌跡，塔內的時間流速悄然改變。他長舒一口氣，眼中閃爍著難以抑製的驚喜：“果然如古籍所言，這塔能掌控時空。”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周身混沌之力翻湧，“混沌靈氣滋養神魂，我感覺我神魂的撕裂好了一些，識海中的暗傷也修複了。”
    元雲裳感受著四周流轉的奇異韻律，興奮得臉頰泛紅。她雀躍的道：“太好了！如此一來，我們突破瓶頸指日可待！”
    說罷便盤坐在青玉蒲團上，周身靈氣彙聚，“快開始吧！”
    六尾玄狐擇了一處靈氣彙聚之地，輕盈落地，六條尾巴靈動擺蕩，隨後蜷身臥於溫潤的靈玉台上。
    它微閉雙眼，鼻息輕緩，周身銀芒流轉，開始吸納著四周的混沌靈氣，仿佛與這方天地融為一體。
    青鳥歡快啼鳴一聲，撲閃著羽翼，落在距離元雲裳不遠的地方，收攏翅膀，靜靜盤坐，那靈動的眼眸微闔。
    應星安在知曉混沌靈氣對神魂具有滋養舒緩之效後，更加廢寢忘食地投入修煉。
    他盤坐在雙手結印，法訣變換如飛，雙眼緊閉，眉頭微蹙，任由混沌靈氣洶湧灌入體內，在經脈中橫衝直撞，咬牙堅持，努力引導著靈氣的走向。
    元雲裳率先踏入頓悟之境。
    刹那間，她的麵容扭曲，五官幾乎擰成一團，眉頭深鎖，額頭上汗如雨下。
    細密的汗珠浸濕了她的鬢發，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似在與內心深處的某種強大力量殊死搏鬥。
    片刻後，不知過了多久，她猛地睜開雙眼，眸中還殘留著一絲驚惶，抬手拭去額頭上的汗水，旋即又黯淡下來。
    她安靜的看著還在修煉的同伴，垂眸沉思，思緒如亂麻般在腦海中纏繞，眼神中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迷茫與掙紮。
    良久，她輕歎了一口氣，緩緩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衫。
    元雲裳一直自認為在混沌逐鹿場中所經曆的那些殘酷廝殺與血腥場麵，並未在自己的內心深處留下痕跡。
    畢竟，離開逐鹿場後，她也從未懈怠修煉，日夜沉浸在靈力的修行中，努力提升著自己的實力。她以為，那些可怖的場景不過是過眼雲煙，早已被時間的洪流衝刷殆盡。
    然而，這一次進入頓悟之境，猶如打開了記憶的閘門，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記憶突然破土而出，斷刃穿透胸膛的悶響、瀕死修士渙散的瞳孔、自己在屍山血海中拚命廝殺的模樣，像被倒帶的畫卷，在識海中循環播放。
    原來那些她以為早已愈合的傷口，始終在暗處滲著血。
    察覺到元雲裳情緒低落，青鳥最先停止吞吐靈氣，撲棱著翅膀落在她肩頭，溫熱的喙輕輕啄著她的耳垂。六尾玄狐也結束修煉，六條毛茸茸的尾巴卷住她的手腕，濕潤的鼻尖貼著她掌心蹭了蹭。
    沉浸在思緒漩渦中的元雲裳毫無防備，六尾玄狐見她依舊發呆，突然將整個身子壓上來，蓬鬆的大尾巴一掃，她腳下一滑，重重跌坐在地上。
    後背撞在塔壁上發出悶響，這才驚覺身邊兩雙關切的眼睛，青鳥歪著腦袋，琉璃般的眼珠裏映著她怔愣的模樣，六尾玄狐則趴在她膝頭，耳朵耷拉著，濕漉漉的眼神滿是歉意。
    “哎呀！”
    元雲裳輕呼一聲，這才猛地回過神來。
    她看著一臉無辜的六尾玄狐和停在她胸前的青鳥，忍不住笑了起來，伸出雙手，輕輕揉著六尾玄狐的腦袋，又摸了摸青鳥的羽毛，溫柔地說道：“謝謝你們，我沒事。真的，不用擔心我。”
    青鳥歡快地鳴叫了幾聲，六尾玄狐則搖了搖尾巴，用頭蹭了蹭她的手心，安慰著她。
    元雲裳被六尾玄狐拱得東倒西歪，又笑著躲避青鳥用翅膀撓她癢癢，清脆的笑聲驚起滿室靈氣震蕩。正當一人兩獸鬧作一團時，塔內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嗡鳴，應星安周身纏繞的混沌靈氣如退潮般飛速收斂，他緩緩睜開雙眼，周身縈繞的強大氣息也隨之隱去。
    應星安舒展著有些僵硬的身體，右手輕輕甩動，他長舒一口氣，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意：“這次修煉堪稱酣暢淋漓，整個人就像脫胎換骨一般，經脈通透，神魂都輕盈了不少。”
    然而，笑容轉瞬即逝，他神色略顯遺憾地搖了搖頭，“可惜這混沌之力太過霸道，即便有靈塔輔助，我的身體也快到承受極限了，再繼續下去，恐怕會傷及根本。”
    他目光掃過元雲裳泛紅的臉頰和淩亂的發絲，又瞥見六尾玄狐尾巴上還沾著的靈氣碎屑，挑眉問道：““你是第一個進入頓悟的，看你和它們玩得這麼盡興，莫非這一趟修行格外順利？此番修行，可有什麼收獲？”
    元雲裳眉頭緊皺道：“我原本以為混沌逐鹿場那件事對我沒有影響，這次頓悟後發現，影響極大，隱隱有了心魔。”
    應星安神色凝重，“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心魔來得雖凶，卻給了你化解的機會。”
    他輕歎一聲，“隻是這心魔如影隨形，旁人插不得手，得靠你自己勘破執念。”
    “我明白。”元雲裳挺直脊背，眼中燃起倔強的光，“華夏之地雖無這般殘酷廝殺，但我自幼學的”破釜沉舟””百折不撓”，豈會被心魔嚇倒？”
    隨後想到了因為混沌逐鹿場陷入沉睡的幻夢琉璃盞，“這次也多虧了它，如果不是它及時幫助我們脫困，我們也會像娉媛他們一樣死在那裏，希望它能快點好起來。”
    收拾了一下心情，元雲裳扯起笑容道：“走吧，再不回去，要引起村裏人的懷疑了。”
    說著，她輕輕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六尾玄狐似乎察覺到了她情緒的轉變，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腿，發出幾聲輕柔的嗚咽。青鳥也撲騰著翅膀，落在她的肩頭，用腦袋蹭了蹭她的臉頰。
    元雲裳伸手**著青鳥的羽毛，嘴角的笑容多了幾分真心：“放心吧，我沒事。我們先回去，再從長計議。”
    應星安屈指輕叩混元靈塔，塔身驟然化作流光沒入袖中。一旁的六尾玄狐抖了抖毛，六條蓬鬆大尾巴卷起林間落葉，而青鳥撲棱著羽翼，輕巧落在元雲裳肩頭。
    為掩行蹤，元雲裳側身鑽進野薔薇叢，很快摘滿一兜紫黑漿果。青鳥啾啾叫著啄下幾串**的桑葚，六尾玄狐則用爪子刨出鮮嫩的野筍，毛茸茸的尾巴卷著遞給主人。
    山風掠過，將草木清香、果漿甜膩與靈獸身上的靈氣揉碎在空氣中，倒像是尋常山間采擷的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