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命犯棠花  第31章毀滅的前夕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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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晨覺得痛。
    他疼!渾身時而如被火焰炙烤,時而如被冰水浸泡,時而如刀割斧劈,時而又如萬蟻噬咬……
    他想要哀求,想要大叫,想要痛哭流涕,但事實上他什麼也做不了,母親把他從養魂鏡中取出來,信誓旦旦要給他一副最好的身體,卻從未告訴過他靈魂入體是如此痛苦,痛得他恨不得立即死去,恨不得八年前沒有被母親強行從輪回裏搶回魂魄,如今還要再受一次死去活來的罪!
    對,這一切……都是母親的錯……如果不是她,他不會被困在鏡中八年,不會受這千刀萬剮之刑……
    仿佛有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又像是從心底傳來,不斷怨毒地重複著——殺了陳惠心!
    “靈胎成型還需三日,三日內陣法靈石供養不能斷,除了父母血親不能有其他修士靠近。”閃著柔和白光的靈胎漂浮在陣中,陳六收起靈力,聲音沙啞道。
    “多謝太爺!”陳惠心眼眶微,恭恭敬敬下拜,被陳六扶住。他皺著眉打量四周:“樂昌故怎麼沒來?”
    陳惠心表情一僵,嘴裏滿是苦澀,但仍然強笑道:“他修煉出了點岔子,剖了靈根後更是元氣大傷,就先去靜養了。”
    陳六對這回答並不滿意,陳家勢力並不比樂家差多少,陳惠心作為一門主母,造靈胎這樣重要的事情道侶竟然沒到場,往大了說就是在打他們陳家的臉!但陳惠心在他這一脈中也不甚起眼,他也懶得為這個感情淡薄的曾孫女出頭。
    “後麵的事,你自行處理,”最後他說,“我這就走了,你自己當心罷。”
    “太爺送我的侍女很是得力,有她在,我定不會再出岔子了。”陳惠心揚起笑臉道。
    陳六不記得自己有送過什麼侍女給她,不過這麼多年他隨手賞給子孫的東西多了去了,是自己記憶模糊了也不是不可能,於是含糊地應了一聲,走了。
    陳惠心完全沒有察覺出陳六的冷淡,她如今滿心滿眼是自己的孩子,靈胎散發的柔和光暈,儼然是她的希望之光。
    “吾兒且忍耐三天,”不敢觸碰,陳惠心隔了一小段距離,慈愛地說,“等這肉身成了,看誰還敢阻攔我們娘兒倆!”
    卻不知光暈內的樂晨因著樂神做的手腳,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英蘭一直守在陣外,見陳惠心出來,立即迎上去:“小姐。”
    “家裏的人調來沒有,”一見英蘭,陳惠心便問,“晨兒還需在這陣中養三天,樂家的人我不放心。”
    “已經在院中候著了,”英蘭恭恭敬敬地回道,“靈石也準備好了。”
    陳惠心撫掌欣喜道:“不錯,不錯!你可要安排些好手守在這處,還有,不得讓任何人踏入陣中。”
    “遵命。”
    ·
    “這小丫頭才八九歲,跟你無冤無仇的,”花笑棠覺得頭痛,“你同她過不去做什麼。”
    樂神哼聲:“我可沒同她過不去。”
    “你將她放回原處,與殺她有何區別?”
    “難道我們就一直帶著她?”樂神反問。
    含柳蜷縮在角落裏,怯怯地看著他倆。
    “這,”花笑棠也猶豫了起來,“能否找個地方安置……”
    “她舉目無親,又沒有修為傍身,托庇的樂家很快就會毀滅,”樂神打斷他,“你安置得了她一時,能安置得了她一世?”
    昨日他們恰好在柴房落腳,花笑棠見這女孩可憐,生死攸關之際搭了一把手,現在卻成了個甩不掉的麻煩,樂神心中有些煩躁。
    花笑棠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道:“我既然看見了,就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他說這話時很認真,樂神一見,心情反而平靜了,食指點著他的額頭輕推一下,笑道:“你這個淨給我找事的小禿驢。”
    哪怕麵前這人已經還了俗,與自己有無數次**之親,花笑棠骨子裏還是割舍不去佛的慈悲。
    知道這次是自己給他添了事,花笑棠老老實實任由他推,隻在樂神試圖得寸進尺的時候說:“你先想辦法。”
    “你還真是……”樂神簡直拿他沒辦法,氣不過又點了下他腦袋。
    “兩位恩人,”就在兩人打打鬧鬧時,一直安靜得像個透明人的含柳突然開口,細聲細氣地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若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你一個小丫頭能做什麼,”樂神剛發出一聲嗤笑,突然頓住,“等等,好像還真有。”
    含柳與花笑棠同時看他。
    ·
    樂曉河起了個大早。今天是上主山的日子,他負責把家主一脈的資源帶到,這是他第一次給家主一脈送資源,這機會是他師父好不容易為他爭取來的,希望他能與家主一脈打好關係。
    作為與家主血脈關係較遠的支脈,能與家主一脈攀上關係的機會少之又少,他不敢辜負師父的良苦用心,前一天便將東西仔細清點好,第二天早早地到了地方等著,隻是沒想到,來的竟是個老熟人。
    “小柳妹妹!”樂曉河一臉驚喜,“今日竟是你來拿資源麼。”
    含柳見來人是他,也大感意外,幸好昨夜那個長相豔麗的恩人哥哥考慮周到,將應對種種情況的話術都與她仔細說了,於是鎮定地向樂曉河行禮:“見過曉河師兄。”
    “不,不必如此,”樂曉河一見她就忍不住臉紅,磕磕巴巴地說,“我們好久沒見了,你爹娘原來把你送去主山了麼。”
    “嗯,”含柳眉眼低垂,柔順地回答,“疏通了些關係,將我送去家主夫人院中伺候了。”
    “這樣啊,聽聞家主夫人不太好相與,你跟著她,要小心些,”樂曉河大她不過半歲,在偷偷愛慕的女孩麵前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他存心想和含柳多待片刻,於是搜腸刮肚找話題,“對了,你最近過得如何?”
    含柳頓了頓,說:“挺好,爹娘比往日安靜了許多。”
    樂曉河不清楚含柳家中情況,不知她這一句意味深長的“安靜”代表著什麼,隻當打探到了一點她的偏好,欣喜道:“你喜歡清靜麼,我知道後山有一處地方,少有人去,風景也好,還有一條小溪經過,我帶你去看小魚吧。”
    含柳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向往,很快又轉為無奈:“唔,過些時日吧,這段時間夫人院中事多,我走不開。”
    “這樣啊,”樂曉河被委婉地拒絕,也不敢厚著臉皮再度邀請,但他很快振作起精神,“那就待你不忙了,我們再聚!”
    “好,”含柳衝他笑笑,提醒道,“現在不如……先清點資源?”
    “啊!對對對,正事要緊。”
    待樂曉河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離開後,含柳轉身,向一旁的枯樹行禮:“兩位恩人,資源都在這裏了。”
    話音剛落,她隻覺眼前白光一閃,堆得小山高的資源就消失不見,她知道這是修士的儲物袋功能,因此並不驚訝。
    “做得不錯。”枯樹後轉出兩人,正是樂神與花笑棠,隻見樂神手上一拋一拋的,正是一個儲物袋,仔細一看,上麵還有樂家的族紋。
    “你也不嫌髒。”花笑棠有些無奈。
    “錯,”樂神眉飛色舞道,“髒的是樂昌故,與這寶物有何幹係,到我手上,它自然就變幹淨了。”
    “你倒也沒多幹淨,”揚起眉,花笑棠玩笑地與他拌了一句嘴。
    樂神於是將這儲物袋往花笑棠腰間一係,嬉皮笑臉道:“夫人最幹淨,戴在你身上,它是香的。”
    “油嘴滑舌。”花笑棠忍了忍,還是噗嗤一聲笑出來。
    也難怪兩人心情好,要知道雖然北嶺一事中他們得了不少報酬,但比起佛宗那頭的巨債也是九牛一毛。昨夜樂神突然想起第二天是樂家分送月例的日子,當機立斷派含柳去領了。
    樂家再小,也算一方地頭蛇,家主一脈占據的資源何其多,兩人簡單清點了一下,發現能將那債還上大半。
    “三日後咱們再去庫房洗劫一番,”樂神喜氣洋洋地說,“回頭我要將賬單拍在那老禿驢臉上!”
    花笑棠幹咳一聲:“那是我門宗主。”
    說話還是注意點。
    樂神不以為然道:“我昨日還叫你禿驢呢,也沒見你跟我鬧。”
    “那你今天再叫一聲試試?”花笑棠和顏悅色地說。
    樂神閉嘴了。
    “走吧,那英蘭怕是很快就要尋過來,又該演老頭了。”
    “你昨日玩了許久,今日可輪到我了……”
    “這個可以再商量……”
    ·
    這回花笑棠猜錯了,從陳惠心處離開後,英蘭馬不停蹄地去見了另一個人。
    鏡子幽幽地閃著光,這麵寶鏡無論從大小還是精致程度上,都遠超陳惠心手中花費大價錢買下的那麵,但在英蘭手中,這不過是個通訊工具。
    鏡麵如水般化開,露出一張神情冷峻的臉。
    英蘭立刻低頭,不敢直視:“見過小姐。”
    若是花笑棠在此處,他定會恍然大悟,難怪這英蘭能調撥如此多的人手,又敢囂張地對著一方仙門家主呼來喝去,原來她的主子,竟然是英家百年來的第一天才,英家的大小姐,未來的英家掌門——英寒青!
    “如何了?”英寒青人如其名,聲音都如同凍著一層霜。
    “三日後定能成事。”英寒青不喜囉嗦,英蘭便也盡可能簡略地概括著答了。
    “好,”英寒青聽完,幹脆利落地下令,“待取得靈胎後,尋個由頭,將這樂家毀去,不要留下痕跡。”
    英蘭隻怔了片刻,不敢有任何質疑,立刻應下:“是,小姐。”
    英蘭退下後,那廂英寒青揮滅靈鏡,她坐在一個昏暗的密室裏,除卻背後那麵牆是一片空白外,其餘三麵都掛滿了畫像。
    畫像上的少女笑意溫柔,那雙眼如一汪湖水,令每一個見過她的人都忍不住沉溺其中。
    “林姐姐。”英寒青癡迷地看著畫中人,想伸手去觸碰,又像害怕驚擾她似的,猛的收回來。
    “你等等我,”她聲音輕得像呢喃,“很快……很快你就能回到我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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