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出師未捷身先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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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萬籟俱寂,左將軍府院牆內,明暗交界之處兩道身影閃過。瑜懷瑾白日潛入過府內,對府邸布局較之無淵更熟,便自覺擔任引路之責。
避開家丁,穿過月洞門藏匿於樹叢,鬼鬼祟祟的剝開眼前綠植,軲轆著眼珠環顧一圈,瞧見屋內燭光搖曳,隱約映襯著人影,此間便是即墨威曾在香雲樓提過的書房,門前守夜的丫鬟打著哈欠伸了伸懶腰,背靠牆柱闔眼小憩,並未察覺不請自來的二人。
已知即墨威回府後直奔書房,期間未見有人進出。瑜懷瑾心念一轉,有了主意,不想貿然打草驚蛇,轉身朝一旁麵若冰雕的無淵擠眉弄眼,示意對方換個地方說話。
無淵未作回應,側目望向上方屋簷陰影處,足下輕點,如飛鴻踏雪般挺身躍起,瑜懷瑾見狀提息緊跟而上,腳踩瓦片堪堪穩住平衡,方才回首打量,此處既不容易暴露身形,又可盯緊書房的一舉一動,妙哉。
插手此事以來瑜懷瑾連明連夜未眠,稍作歇息,緊繃的神經在此刻略有鬆弛,轉頭看向無淵,打趣道“官府的人做什麼抓你?”
無淵隻默不作聲的盯著他,英俊的臉上一雙幽深的鷹眸閃爍著微光。瑜懷瑾心想,又是那樣的眼神的,像是失而複得的驚喜,又似難以置信的試探。然而在二人視線交彙的瞬間,無淵又若無其事將目光轉投陰影處,兀自沉思。
寂靜中唯餘夜蟲偶爾傳來吱吱聲。瑜懷瑾心道,昭武少將看著與自己年紀相仿,怎是個悶葫蘆?心聲初現,猛然搖頭否定,二人畢竟初識,對自己不信任亦在所難免。
瑜懷瑾正絞盡腦汁想說點什麼緩和氛圍,嘴唇微張剛欲發話,不曾想無淵搶先一步道“你是祁國人嗎?”嗓音低沉,清冷卻格外好聽。
“啊?”瑜懷瑾一時反應不及,無淵為何有此一問,和案件有什麼必然聯係嗎?
無淵的臉雖被陰影淹沒,看不真切,但語氣不似玩笑,不如說,他渾身上下都給予人一種,生人勿近不苟言笑的氣質。片刻後瑜懷瑾答道:“自然是,昭武將軍何出此言?”
無淵像極黑暗中凝視著獵物,蓄勢待發的鷹,將他的一舉一動每一個表情變化盡收眼底,追問道:“你兒時可曾離開過祁國,亦或是在他國生活過?”
瑜懷瑾直覺被盯得背後發毛,眉頭輕斂,垂下眼瞼似有所思,片刻後聳了聳肩攤手道:“不曾,印象裏我從未離開過祁國。”
一絲轉瞬即逝的黯淡從無淵眼底掠過,語氣些微緩和道:“你與我一位故人神似。”
左手一錘掌心,瑜懷瑾茅塞頓開,難怪之前看向他的眼神如此繁複,原是將自己錯認成了他人。心中暗忖,也算一段妙緣,多虧這位素未謀麵的故人自己才沒被一刀斃命,一時好奇二人是何關係,揶揄道:“不知是哪位貴人能得昭武將軍如此…掛念?若非托貴人之福,隻怕我已到奈何橋報道,倘若尋得機會得親自登門致謝才好。”
無淵眼角餘光淡淡掃過瑜懷瑾,眼前人一舉一動不大設防,渾身破綻,眼神清澈明朗行事作風更不似朝廷中人,直覺這個少年並不簡單,他究竟是何方勢力?這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當真隻是巧合嗎?
瑜懷瑾見對方無動於衷,仿佛無意繼續這個話題,也斂去嬉笑,心想,雖未覺察到殺意,但昭武將軍似乎對自己仍舊心存忌憚,既要合作,就得想方設法取得他的信任,若無法達成共識接下來行動隻怕會更困難。
“昭武將軍,誠如你所見,你想捏死我就如同捏死一隻螻蟻般不費吹灰之力,我在你眼底下翻不出花來。我本一介布衣,晟王殿下待我如手足,鎮國將軍亦是忠肝義膽之輩,二人忽遭奸人所害,我無法置若罔聞,適才以身涉險,懇請將軍助我一臂之力,還二人清白。”瑜懷瑾不知如何打消對方疑慮,唯有拿出一片赤誠之心,將心中所思全盤托出。
無淵暗歎,少年向他伸手那一刻起,便如破冰之錘打開他塵封已久的記憶,目下他再難對眼前人置之不顧,而有些深埋心底之事他想弄清楚,或許瑜懷瑾能為自己找到答案。
“那叛徒把放行南蠻之責算到我頭上,以為這樣我就無法找他算賬。”無淵麵無表情,幽沉的黑眸氤氳著冷冽。
“啊,所以那些人才會來抓你...”瑜懷瑾忽然反應過來,無淵首次正麵回應了他,像得到糖果的孩子笑意不加掩飾,秋水般的雙眸似兩彎月牙懸於眉下,甚是動人。
如此純粹的笑顏讓人如沐春風,使得無淵周身的寒霜似乎也悄無聲息的化去兩分。
“即墨威若是主謀,手上定然握有真正的通敵原件,況且他本人就是最有力的證據,你若殺他,死無對證,得不償失。”瑜懷瑾像是在解釋於香雲樓出手保下即墨威的原因。
他玉白修潔的手揉捏著衣角喃喃自語道:“他短見薄識心性浮躁,一個人想不出如此周密的計劃,被你這麼一鬧想必沉不住氣,正好連他背後那雙手一起揪出來…”
話音未落,被一隻突如其來的手捂住雙唇,下一秒毫無預兆的,落入無淵孔武有力的懷中,緊貼著他堅實的胸膛,身後暖意傳來,瑜懷瑾霎時石化僵硬,本能反抗卻被更強的力道禁錮動彈不得。
“別出聲”。
瑜懷瑾冷靜下來,無淵並沒有要傷他的意思,難道?
他向書房方向望去,屋內燭火已滅,即墨威一身低調黑色勁裝,頭戴鬥笠,動作小心翼翼連值夜丫鬟都未吵醒,合上門匆匆離去,看這方向應該是馬房,這身裝束,是要趁著夜色去哪兒?
二人互遞眼神,施展輕功跟上。隻見即墨威飛身上馬,猛一夾馬腹,馬兒揚起蹄子,破開夜色疾馳而去。
馬兒前頭嗒嗒嗒,瑜懷瑾後頭跟著苦哈哈。無淵與瑜懷瑾交過手,自然知曉他幾斤幾兩,不料還是高估了他,才跑出二裏地不到就氣喘籲籲,屈膝扶腿,直言跟不上了。
“不成不成,再這樣追下去不等他伏法就得先給我買口棺材...”
眼看即墨威就要脫離視線,無淵眉頭擰成川字,眉宇間閃過一絲不悅,強忍不耐調轉身形跳下,右臂一攬,將瑜懷瑾抗至肩頭。
瑜懷瑾頓感周身一輕,驟然騰空而起,“嗚啊...”不待驚呼傳出就被點了啞穴,欲哭無淚。
無淵身形如電,快如奔雷,玄月下,僅能隱隱窺見一道剪影不斷閃掠在各屋簷,與枝杈間,他氣息穩固,穿梭時如履平地,彈指間便跟上前頭疾馳的駿馬。
......
“籲!”即墨威勒馬停下,不遠處是一家三層相高酒樓,燈燭晃耀,一名頭戴方頂樣頭巾的夥計恭敬上前,接過韁繩。
眼見即墨威行色匆匆跨入酒樓,隱匿於牆影中的無淵方才探出身形,隨即從欄檻上縱身躍下。揪住瑜懷瑾後領像拎起一隻貓似的,將其卸至路邊。
由於動作算不得輕柔,加之一路顛簸,足下適才著地,瑜懷瑾便再也忍受不住,扶著牆“哇”一聲肆無忌憚的吐了出來,漂亮的小臉皺成一團,邊吐邊嚷嚷著出師未捷…
“......”無淵雙手交錯抱胸,雖麵上不顯波瀾,但仍可從緊皺的雙眉得知,心裏估計罵的挺髒。
“兵分兩路。”語罷,不等瑜懷瑾緩過神來,幾步踏出,已率先潛入酒樓,尋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