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那東西原本扭曲的笑意微微一滯。
    祂盯著鬱離，眼神裏閃過一絲異色，像是對她的冷漠感到不滿。
    可很快，那種情緒又被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的興奮。
    “你不想救我嗎？”
    祂低聲說道，語氣裏帶著一絲奇異的誘導意味，“還是說……你已經知道了？”
    祂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陰冷。
    實驗室內的空氣瞬間變得更加沉悶了，隱隱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鬱離依舊沒有回應，神色平靜如常，根本不受祂的影響。
    她微微抬眸，與那東西對視著，目光淡然，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那東西被她的眼神盯得微微一滯，眼底晦暗不明。
    短暫的沉默後，祂忽然笑了，唇角弧度緩緩拉開，帶著一絲諷刺的意味。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低啞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帶著一絲惱怒，又像是有些不甘。
    “既然知道了，你為什麼還留在這裏？”
    祂緩緩逼近，陰影在昏暗的光線下拉長，模糊了輪廓，讓祂的身影顯得愈發詭異。
    “你不怕我嗎？”
    祂聲音低沉，語調晦澀，聽不出是在試探，還是在威脅。
    鬱離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後退，也沒有回答。
    她的神色平靜得近乎冷淡，目光掃過那東西的身影，最終落在對方腳邊的一灘水漬上。
    空氣裏彌漫著潮濕的氣息，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黴味，像是長久未曾散去的陰冷氣息。
    見她仍舊無動於衷，那東西的笑意漸漸收斂，眼神逐漸陰沉下來。
    “你是真的不怕，還是假裝鎮定？”
    祂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種壓抑的情緒，像是被無視太久，終於生出了一絲暴躁。
    鬱離終於收回視線，緩緩抬眼看著祂，平靜開口，“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
    那東西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直接這麼說。
    短暫的沉默後，祂眯了眯眼，似乎在仔細打量著她，試圖從她的神情裏看出什麼。
    可鬱離的神色仍舊沒有變化，平淡得可怕。
    空氣變得更安靜了，樓道外的風聲也仿佛消失了一般，整個實驗室裏隻剩下他們之間的對峙。
    那東西站在陰影裏，沉默片刻，驟然輕笑了一聲，聲音低啞而模糊，帶著一點說不清的意味。
    “有意思……”
    祂低低地說了一句，下一刻，身影微微前傾，聲音更輕了一些。
    “那你覺得，是誰應該害怕？”
    “當然是你。”
    鬱離平靜地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話音剛落，她的身影驟然一動，指尖微曲，帶起一股淩厲的氣息，瞬間朝著那東西的方向襲去。
    祂似乎沒料到她會直接出手，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本能地想要後退，但動作還沒來得及完成，便被一股強勁的力量牢牢鎖住。
    鬱離手腕微轉，輕而易舉地將祂扯出了陰影，毫不費力地將祂提了起來。
    祂掙紮了一下，卻發現根本無法掙脫，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住了一般。
    “你--”
    祂剛要開口，喉間便被鬱離微微收緊的力道壓住，聲音頓時被截斷。
    祂瞪大眼睛，眼底的陰冷和狂躁被強行壓製，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可置信的驚愕。
    祂很清楚自己的力量，在這所學校裏，幾乎沒有人能輕易對付祂，可眼前這個人……卻根本沒把祂放在眼裏。
    那一瞬間，祂終於意識到，自己低估了鬱離。
    但也僅僅是一瞬間--
    鬱離垂眸，漠然地看著祂，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一分。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她語氣平靜，“所以，你在害怕什麼？”
    祂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眼底的瘋狂和陰冷被鬱離一句話狠狠撕開，露出深處某種晦暗不明的情緒。
    害怕？
    祂怎麼可能害怕？
    祂早已經死了，被困在這所學校這麼久，所有的痛苦、怨恨、執念都已經磨成了祂的一部分，根本沒有什麼可害怕的。
    可鬱離的語氣太過篤定，像是……看透了一切。
    祂死死盯著她，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聲音低啞地道：“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害怕？”
    話音未落，祂猛地抬手，試圖掙脫鬱離的束縛，可剛一動作，鬱離手上的力道便驟然加重--
    “哢噠。”
    像是骨骼被輕微錯位的聲音。
    祂的動作瞬間停滯，眼中閃過一絲痛意，但很快又被硬生生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陰冷。
    “放開我。”祂咬牙道。
    鬱離卻像是沒聽見一般，仍舊平靜地看著祂，語調淡淡。
    “行。”
    她說完，手腕微微一翻，動作極快地將祂往旁邊一甩--
    “砰！”
    祂的身體狠狠撞在實驗室的牆上，整個空間都震了一下，積灰從天花板上落下。
    可下一秒，祂卻猛地笑了。
    笑聲幽幽回蕩在寂靜的房間裏，像是夾雜著某種詭異的愉悅。
    “你果然……和他們不一樣……”
    祂低聲呢喃，眼底的陰鷙越發濃烈，唇角的笑意也更深了幾分。
    “難怪……難怪……”
    鬱離沒有理會祂的話，隻是微微側眸，餘光掃過天花板上的水漬。
    她語氣依舊淡淡，“你還打算藏到什麼時候？”
    空氣靜默了一瞬。
    牆角的“人”緩緩低下頭，肩膀微微顫了顫，像是在笑，也像是在隱忍著什麼。
    “……嗬。”
    祂喉間溢出一聲低笑，緩慢地抬起頭，目光卻沒有落在鬱離身上，而是看向她身後。
    鬱離沒有回頭，隻是微微眯了眯眼。
    --她要等的，終於出現了。
    天花板的水漬正在緩緩蠕動，像是某種活物，在暗處窺探，悄無聲息地蔓延下來。
    “你不該管這些事。”
    一個聲音響起，虛無縹緲，像是從四麵八方滲透進來，回蕩在寂靜的實驗室內。
    鬱離終於抬眸，看向水漬緩緩滴落的位置。
    那團黑影凝聚得越來越深，最終，竟緩緩拉出一道模糊的人形--
    與剛剛倒在牆角的“人”，一模一樣。
    隻是……
    這一個的眼神，漆黑得仿佛沒有光。
    鬱離收回目光，淡淡道：“你倒是比他更直接。”
    那黑影低低笑了，笑聲中透著一絲冷意。
    “直接？”
    祂緩緩開口，聲音仿佛從極遠處傳來，幽深而壓抑，“你以為……自己真的能從這裏離開？”
    話音落下，整個實驗室的溫度驟然降低，四周的陰影仿佛活了過來，悄無聲息地朝著鬱離湧去。
    牆角的“人”抬起頭，目光在鬱離和黑影之間來回遊移，眼底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而鬱離卻像是沒察覺到危險，神色平靜地站在那裏，連姿勢都沒變一下。
    她看著眼前的黑影，忽然輕輕歎了口氣，語氣淡漠，“太久了。”
    下一秒，她驟然抬手，指尖在空氣中微微一動--
    “嘭！”
    空氣瞬間炸裂，整個實驗室的陰影猛地一滯！
    一股無形的力量席卷而出，強勁的氣息瞬間震散四周翻湧的陰影，連同天花板上蠕動的水漬，也在這一刻驟然停滯！
    黑影的笑聲戛然而止。
    “你--”
    祂猛地抬頭，眼中翻湧著陰沉的情緒，可還未等祂反應，鬱離的動作已然先一步落下。
    她抬手，手腕微微一轉，空氣仿佛被猛地抽緊，整個空間都泛起一絲肉眼可見的漣漪。
    黑影猛地一顫，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禁錮住了，整個人直接被拽向鬱離！
    “嘭--”
    下一秒，祂的身體重重地撞在牆上！
    裂痕瞬間蔓延，黑影發出一聲低沉的悶哼，眼神驟然陰冷。
    “你--！”
    祂的話還未說完，鬱離的手指微微一動，頃刻間，祂周身翻湧的陰影猛然收縮，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鬱離微微偏頭，語氣平靜，“既然知道，還敢跟我動手？”
    黑影死死地盯著她，臉色已經有些扭曲。
    “你……憑什麼--”
    祂話未說完，鬱離抬手，五指一握--
    “哢嚓！”
    無形的力量瞬間收緊，黑影的身形猛地一顫，身上竟開始出現一道道裂痕！
    祂的眼神終於變了，第一次，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你……！”
    可這次，祂再也無法說出完整的話了。
    黑影的身體在劇烈的顫抖中，迅速崩裂，化作無數碎片，消散在空氣之中。
    黑影的碎片在空氣中翻湧，像被撕碎的殘影，最終化作一道暗色的塵霧，消散在實驗室內。
    整個空間瞬間安靜下來，陰冷的氣息也隨之褪去，連天花板上原本蠕動的水漬，也在這一刻徹底消失，隻留下一片死寂的痕跡。
    鬱離垂下手，掃了眼那片空蕩蕩的角落，神色依舊平靜。
    牆角處，那個被她甩過去的“人”還在那裏。
    祂靠著冰冷的牆壁，看著眼前發生的畫麵，下一秒--
    “……哈哈……”
    一陣低低的笑聲響起，帶著嘶啞的尾音，像是某種極端疲憊後的釋然，又像是解脫後的放肆。
    祂慢慢抬起頭，看著實驗室內的一切，看著鬱離，眼底的情緒變得輕鬆了，甚至還帶著幾分古怪的笑意。
    “……這樣啊……”
    祂輕聲低喃了一句，笑得越來越輕，身影也隨之逐漸變淡，像是再也無力停留。
    煙塵在空氣中飄散，祂的身體一點點消失，直至徹底化為空無。
    安靜。
    整個實驗室，終於恢複了最初的死寂。
    鬱離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片空蕩蕩的牆角，沉默片刻後，緩緩收回視線。
    她正要抬腳離開，衣角卻被什麼東西輕輕拽住了。
    她微微一頓，低頭看去--
    一隻慘白破損的手勾著她的衣擺，力道很輕，似乎風一吹就會散去。
    順著那隻手往上看，一道模糊的身影蜷縮在地上，濕冷的空氣裏，它微微顫抖，像是虛弱至極，又像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狀態。
    漆黑的眼眸直直地望著她，沒有聲音，也沒有動作，眼底的情緒晦澀而複雜。
    鬱離垂眸，靜靜地看了它片刻。
    它的指尖還搭在她的衣擺上，可它沒有鬆手，像是在做最後的堅持。
    鬱離沒有急著動作，微風從破碎的窗縫中滲透進來，拂起她的衣角，也帶起了地上那抹淡淡的煙塵。
    終於，她輕輕歎了一口氣，緩緩抬起手，指尖在它的額頭處虛虛一點。
    “睡吧。”
    黑影的身體微微一顫，眼中的光一點點暗下去，隨後，它的輪廓開始模糊，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緩緩收縮成一個小小的黑色光點，輕飄飄地升起，落入鬱離的掌心。
    刹那間，房間陷入徹底的寂靜。
    緊接著--
    “啪嗒。”
    一聲脆響，頭頂的燈光驟然亮起，冷白的光線瞬間驅散了屋內的黑暗，將實驗室的輪廓重新勾勒出來。
    灰塵浮動在空氣中，在光線下顯得尤為明顯，地麵上淩亂的水漬泛著微光，一條條深淺不一的痕跡交錯，像是被什麼拖拽過一樣，殘留著些許詭異的氣息。
    不僅是這裏，整座實驗樓的燈光正一盞接一盞地亮起，走廊盡頭的陰影被推開，遠處教學樓的窗戶也透出了微光，整個校園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秩序裏。
    學校的電源，恢複了。
    鬱離收回視線，最後看了一眼掌心的光點，緩緩將手收攏，微光閃爍了一瞬，徹底隱沒在她的掌心中。
    她轉身，邁步向門口走去。
    燈光下，實驗室終於被照亮，可明亮之下，卻更顯得冷寂。
    牆壁的顏色不均，隱約能看出些許深色的痕跡，像是歲月留下的印記，也像是什麼殘留至今的痕跡。
    靠牆的儀器早已廢棄，屏幕碎裂，金屬表麵被時間侵蝕得斑駁不堪，隱隱透出幾分焦黑的痕跡。
    空氣中飄散著潮濕和灰塵的味道，夾雜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焦糊氣息，仿佛
    多年前的某個瞬間曾被定格在這裏，未曾消散。
    鬱離走到門口，腳步微頓。
    窗外，夜色沉沉，雨已經停了，教學樓外的路燈在濕漉漉的地麵上映出一片微弱的光暈。
    校園內一片死寂，四周寂靜得仿佛什麼都未曾發生，又或者……
    這裏從一開始，就不該被打擾。
    她收回目光，輕輕帶上門，邁步朝教學樓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