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楚晴離開後，顧然收回目光，低頭翻了翻手裏的名單，隨後看向鬱離，“下一個是曾偉明的同事，申文澤。”
    鬱離微微頷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等待著。
    沒過多久，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推開，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走了進來，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穿著得體，神情略顯拘謹。
    他進門後視線在兩人之間掃了一圈，隨後點頭打了個招呼，“兩位警官好。”
    顧然示意他坐下，語氣溫和，“申先生，請坐，不用緊張，我們隻是想了解一些關於曾偉明的情況。”
    申文澤點了點頭，坐下後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看起來有些局促，但還是認真答道：“好的，請問你們想知道什麼？”
    顧然看了眼手中的記錄，開口問道：“你和曾偉明共事多久了？平時工作上接觸多嗎？”
    申文澤推了推眼鏡，想了想後開口，“大概快兩年了吧，我們在同一個小組，工作上接觸還算多，但他話不多，更多是各做各的事情。”
    “那你對他的印象如何？”顧然繼續追問。
    申文澤微微皺眉，似乎在組織語言，過了幾秒才說道：“他是個挺認真負責的人，做事很嚴謹，不怎麼和人閑聊，平時下班後基本也不會參加同事聚會。”
    鬱離安靜地聽著，目光落在申文澤身上，觀察著他言語間的細節。
    她輕聲開口，“他去世前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比如情緒低落，或者表現得和以前不太一樣？”
    申文澤怔了怔，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像是在努力回想。
    過了片刻，他遲疑著說道：“其實……我現在回想起來，好像他去世前的那段時間確實有點不一樣。”
    顧然眼神一凝，微微前傾身體，語氣不動聲色地追問，“哪裏不一樣？”
    申文澤推了推眼鏡，神色有些遲疑。
    “他還是像以前一樣沉默寡言，但感覺變得更沉悶了。有時候加班到很晚，一個人坐在工位上發呆，盯著電腦屏幕卻什麼也不做。我們偶爾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總是說沒事，但明顯能感覺到他狀態不好。”
    鬱離聽著，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麵，“這種情況持續了多久？”
    “嗯……”
    申文澤低頭想了想，“大概有兩三個月吧，剛開始還不太明顯，後來才慢慢覺得不對勁。”
    “那你知道他當時在忙什麼嗎？”顧然繼續問道。
    申文澤皺起眉，語氣有些不確定，“他一直在做手頭的項目，進度正常，沒聽說有什麼大的問題。不過，有段時間他好像在調查什麼東西，我無意間看到過幾次，他會在電腦上查一些和工作無關的資料，但我沒細問。”
    顧然和鬱離對視一眼，顯然對這個信息產生了興趣。
    鬱離輕聲問，“你還記得他查的是什麼嗎？”
    申文澤苦笑了一下，搖搖頭。
    “我當時隻是路過他的工位，瞥見他在看一些文檔，具體內容沒注意。但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專注，甚至可以說……有點緊張。”
    他頓了頓，眉頭微微皺起，像是終於意識到當時的異常。
    “那天我還隨口問了句，怎麼這麼認真，他聽到後明顯愣了一下，隨即把文件合上，笑了笑，說沒什麼，就是一些日常工作。”
    會議室裏一時間陷入短暫的沉默，顧然若有所思地敲了敲筆杆，而鬱離則垂下眼眸，仔細消化著這個信息。
    申文澤看了鬱離和顧然一眼，垂眸沉吟了一下，緩緩開口，“其實……有一次我們閑聊的時候，他提到過一個問題。”
    顧然抬眼看向他，示意他說下去。
    “他說，有些人如果掌握了一定的權力，會不會利用職務之便謀取私利？”
    申文澤回憶道，“當時他說得挺隨意的，像是單純在討論一個現象，可他的表情……總覺得不像是在開玩笑。”
    “他以前會聊這些話題嗎？”鬱離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申文澤搖了搖頭，神色肯定。
    “不會。他一向不關心這些，從來不議論誰。那次他突然問這個問題，我還挺意外的，就隨口回了幾句，說現實裏這種情況挺常見的，不是每個人都能守得住底線。”
    “那他什麼反應？”顧然問。
    “他沒多說什麼，隻是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低聲說了句”不該這樣的”。”
    申文澤回憶道，“當時我也沒多想，以為他隻是感慨幾句，沒放在心上。”
    顧然指尖輕輕敲了敲筆杆，“這次談話是在他去世前多久？”
    申文澤想了想，答道：“差不多兩個月前。”
    鬱離微微頷首，語氣平靜，“之後他有再提過類似的話題嗎？”
    “沒有。”
    申文澤搖頭，眉宇間帶著一絲若有所思，“但在那之後，他的狀態就開始變得有些奇怪了。雖然還是沉默寡言，但偶爾會顯得心不在焉，像是在思考什麼事。”
    顧然與鬱離對視一眼，心中已有判斷。
    這件事，也許並不是曾偉明隨口一問，而是他發現了什麼。
    顧然輕輕吐了口氣，靠在椅背上，指尖輕敲桌麵。
    “他有向你或其他同事提起過，他在查什麼或者關注什麼嗎？”
    申文澤搖了搖頭，語氣肯定，“沒有。以他的性格，就算發現了什麼，也不太可能主動告訴別人。”
    “那他的工作內容涉及哪些方麵？有沒有可能接觸到敏感的信息？”
    鬱離的聲音平靜無波，但目光卻帶著幾分探究。
    申文澤低頭思索了一下，隨後說道：“他主要負責數據整理和分析，平時接觸的基本都是公司內部的運營資料，還有一些財務相關的統計報表。雖然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但如果有人刻意去找問題……也不是不可能發現點什麼。”
    顧然微微眯了眯眼，“公司最近幾年有沒有發生過什麼異常情況？比如財務上出現過漏洞，或者有人突然離職？”
    申文澤聞言，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說道：“離職的人肯定是有的，畢竟行業裏人員流動算正常，但如果你們是指那種突然的……倒是有一位。”
    他頓了頓，接著開口，“應該是一年多前，公司財務部的一個員工，叫李文。那人一直做得挺穩的，突然就辭職了，據說是家裏有事，但具體原因沒細說。我當時也沒太在意，畢竟這種事在職場上也算常見。”
    “兩年多前？”
    顧然敏銳地捕捉到了時間點，“也就是說，在曾偉明去世前的幾個月？”
    “對，大概五六個月前。”
    申文澤點頭，“不過這兩件事有沒有關聯，我就不清楚了。”
    鬱離聽完，側頭看了顧然一眼，“這位李先生的聯係方式，你能提供嗎？”
    申文澤沉吟片刻，最後點點頭，“我記得他的聯係方式，等會兒可以發給你們。”
    顧然的目光微微一沉，迅速在筆記本上記錄下相關信息。
    申文澤看著她們，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警察小姐，你們查這些……是發現小曾的死有什麼問題嗎？”
    顧然收起筆，合上記錄本，抬眼看著他，語氣不輕不重，“我們隻是想盡量還原事情的真相。”
    申文澤聞言，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再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
    申文澤看了眼時間，輕輕歎了口氣，語氣放緩了一些，“如果你們還有其他問題，盡管問吧。”
    顧然翻了翻筆記本，目光落在一條記錄上，抬頭看向申文澤。
    “曾偉明的性格比較安靜，不太主動和人交流，那他平時有沒有什麼特別要好的同事？”
    申文澤想了想，回答道：“要好倒談不上，但他和財務部的李文工作上打過幾次交道，算是認識。”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他更多的時候是獨來獨往。”
    顧然點點頭，又問，“那他最近一次請假是什麼時候？”
    申文澤微微皺眉，似乎在回憶，“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去世前的一個月左右。那次請假倒是不算長，好像就一兩天。”
    “請假的理由呢？”鬱離突然開口，聲音不急不緩。
    “這個……他沒和我們說，可能是有私事。”
    申文澤聳了聳肩，“畢竟他平時話也不多，我們也不會特意去問。”
    顧然若有所思地敲了敲筆記本，沉吟片刻後問道：“公司有沒有監控記錄，或者他辦公電腦的訪問記錄？”
    申文澤猶豫了一下，說道：“監控的話……公司隻會保存三個月，時間過去太久了，估計已經覆蓋了。至於電腦記錄，應該是有的，不過你們可能要申請相關手續才能查閱。”
    顧然點點頭，心裏已經有了計劃。
    祂合上筆記本，衝申文澤微微一笑，“謝謝你的配合，如果之後有需要，我們可能還會聯係你。”
    申文澤擺擺手，苦笑道：“能幫忙的我一定幫，畢竟……小曾的事到現在想想，確實有些突然。”
    說完，他起身離開了會議室，留下顧然和鬱離獨自整理剛得到的信息。
    顧然翻了翻記錄，確認接下來要詢問的同事名單。
    剩下的幾人對曾偉明的印象大同小異……話少，工作踏實，性格內向，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很少主動與人接觸。
    有一位年紀稍長的同事回憶道：“他平時看起來就挺安靜的，但做事很認真，我們的工作其實也不怎麼需要多說話，他一個人就能完成自己的部分。”
    另一位則補充，“他偶爾會在下班後留在公司，處理一些自己的工作，應該是個責任心很強的人。”
    而關於曾偉明請假的事情，有個同事提供了一個細節，“那次請假後，他回來時整個人狀態有點不一樣，雖然還是話少，但感覺更沉默了，好像心裏有事。”
    顧然和鬱離認真聽完，做了記錄，但沒有再深問。
    等最後一位同事離開後，顧然合上筆記本，輕輕吐了口氣，“好了，這些人的說法都差不多，除了他請假回來後情緒有變化這一點，其他的沒太大價值。”
    祂轉頭看向鬱離，“現在，可以去找那個李先生了。”
    鬱離微微點頭，站起身，隨手理了理衣袖。
    兩人走出會議室，徑直朝電梯口走去。
    電梯門剛打開，正準備踏進去時，卻恰好看見韋時然站在裏麵。
    他依舊是一身得體的西裝，袖口整齊，手裏拿著個公文包，顯然是要出門見客戶。
    看到她們，他微微一笑，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警察小姐，這麼巧。”
    顧然點點頭，走進電梯，鬱離跟在祂身後。
    韋時然側身給兩人讓了點空間，隨手按了樓層鍵，隨口問道：“問得怎麼樣？”
    “還行，基本情況了解了。”
    顧然答道，隨後目光微動，話鋒一轉，“對了，我們接下來要去找李文，你對他有什麼印象嗎？”
    “李文？”
    韋時然輕輕挑眉，思考了一下，才點頭道：“哦，你們是說財務部那個李文？他離職挺突然的，之前做事算是仔細穩妥的類型，不太惹事，但辭職得有些幹脆，我也沒細問。”
    “你覺得他辭職的原因有問題嗎？”顧然試探性地問。
    韋時然微微一笑，眼神裏帶著點意味不明的情緒，聲音不緊不慢。
    “如果你們這麼問的話，那就說明……你們懷疑他和曾偉明的事有關？”
    顧然沒正麵回答，而是順著說道：“隻是例行調查，有些事情想弄清楚。”
    韋時然輕輕“嗯”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了她們一眼。
    “希望結果會讓你們滿意。”
    電梯很快抵達一樓，韋時然率先走出電梯，步伐從容，側頭看了她們一眼，語氣輕緩卻意味深長，“祝你們調查順利。”
    說完，他微微一笑，抬步朝大廳另一側走去，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顧然收回目光，轉頭看向鬱離，低聲道：“他的話，總讓我覺得有點意思。”
    鬱離輕輕頷首，神色未變，隻是抬腳朝外走去，淡淡道，“走吧，去找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