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他的冷眼，沈聽瀾隻托著腮，笑意濃濃，畢竟顧思明從沒在這種小事上跟人置過氣，新鮮得很，叫人想多看幾眼。
    以至於他有一肚子跟人唱反調的話，此刻也不願說了。
    顧思明手中的籌碼，正對李瘸子所擁有的產業，賭坊，宅邸，鋪麵，田產，這一局顧思明贏，便能得到這一切，若輸…
    玩笑，顧思明怎麼可能會輸。
    可沈聽瀾還是不由得緊張起來。
    麵前是一副牛骨製作的骨牌，共一百四十四張，四人博戲沒有兩人玩的道理，擔憂之虞，沈聽瀾有些好奇這瘸子又有什麼新玩法了。
    李瘸子道，“這一百四十四張，正洗打亂，再反洗打亂，你我各搶六十張，擲骰子定先手，翻大小論輸贏。”
    這規矩好理解，譬如一方翻三個一萬，另一方就要翻出三個兩萬或三個三萬，一方翻春夏秋冬，對應就要梅蘭竹菊，先手可定翻牌數量，這一局難在眼力與記憶，因有二十四張廢牌，故非但要記自己的，還要推測出對方手中的牌。
    沈聽瀾將顧思明拉到一旁，壓低嗓音問他，“怎樣？”
    “什麼怎樣？”顧思明疑惑地看著他，半晌才反應過來人想問什麼，整個人都變得鬆弛下來，語氣淡淡，“哦…我眼力不錯，就是記性不太好。”
    “我和你說認真的！”沈聽瀾見他如此很是焦灼，“要不算了，我們不賭了，不如直接結果了他…這瘸子知道的東西，一定可以通過別的手段得到。”
    “你認為我會輸？”
    “絕無此意，我隻是有些擔心…”
    所謂關心則亂，就是上一刻信心滿滿，下一刻忐忑不安，顧思明帶著笑意，隻是輕拍他肩頭給予安慰，轉身便重回賭桌。
    “悄悄話說完了，可以開始了？”
    “可以開始了。”
    一百四十四張骨牌正麵向上平鋪在桌麵，檢查無誤，李瘸子為了展現公正，請了若冰來洗牌，這個單純的丫頭即便有心做手腳，也根本不懂如何做。
    “默數十個數，翻牌再洗。”李瘸子道。
    若冰在心中數得很慢，她動手翻牌也很慢，看得出她在努力拖延，好為記憶爭取更多的時間，洗牌也慢吞吞的，也沒什麼眼花繚亂的動作。
    她在幫顧思明，又何嚐不是在幫李瘸子？
    他二人一個目光如炬，一個瞪得像銅鈴，都隨若冰的動作而緩緩移動，每一枚骨牌的位置變化，都刻印在心中推演。
    分毫不差，更不敢有所分身，以至於沈聽瀾都在想，這時候真是將人劫走的大好時機了。
    若冰的手指一寸寸離開瓷白的骨牌。
    “好了。”
    手中的六十張骨牌是要靠搶的，這必然需要對每一張花色點球了如指掌，搶到的牌越大，贏麵越廣。
    顧思明率先出手，李瘸子死纏爛打，二人單手在牌桌上推拉爭搶。
    而這顯然是一招聲東擊西，在李瘸子全神貫注於這一張牌時，顧思明另一隻手已經偷摸將好幾張骨牌收入囊中了。
    李瘸子惱羞成怒，灌注內力一掌拍了下去，滿桌骨牌應聲彈起，顧思明也不甘示弱，若拚內力，明月引不知比他高處多少，便借力打力，原本隻震起一尺多高的骨牌，幾乎躍出了頭頂。
    隻一抬眼，就能將全部牌麵看的清清楚楚。
    於是就變成了明搶。
    顧思明出手迅若雷霆，李瘸子臉都氣綠了。
    搶牌之中落得下風的李瘸子，在擲骰子中運氣過人，先手出牌，然而從一開始他就被壓製住，心態上輸了大半，一番動作下來分神也將手中牌麵忘了大半，哪怕得了先手，也是滿麵愁容，強打精神。
    反觀顧思明，氣定神閑，笑吟吟的，低頭隻顧調整骨牌順序。
    他都看不見牌麵他在調整個鬼啊！難不成經過方才那翻折騰，他還能記得住嗎！
    這家夥到底是不是人？
    沈聽瀾隻覺得方才實在是多慮了，甚至還有點丟人。
    李瘸子強裝鎮定，先翻了三個五萬出來，顧思明便立刻跟上三張六萬，再輪到瘸子，他果不其然翻錯了牌，七七九，過掉一輪。
    顧思明問道，“隻要有規律可尋，都可以翻出來是嗎？”
    “是…是…”
    顧思明翻了整整一條龍出來，從一到九萬。
    “這樣的牌我還有兩組，且我手中還有四張七餅，四張八萬，四張九條，你若想壓過我，也是絕無可能的。”
    李瘸子臉色煞白，因為按照原本的算計，手握一條龍的人應當是自己！
    “這個遊戲我甚至能明牌和你玩。”顧思明話間正一張一張翻開自己的骨牌。
    沈聽瀾“嘖”了一聲，憤然開口，“顧兄這話好猖狂，難不成我們拐爺還會將自己手中骨牌花色忘幹淨嗎？”
    這兩人一唱一和，聽得李瘸子大腦一片空白，但他到底在賭桌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一時驚慌也可以很快調整過來，他期待著顧思明動作快些，再快些。
    他倒不至於一張牌都不記得。隻要顧思明明牌跟他打，他就可以將自己手中的牌推算出個大概，再在出牌時動些手腳摸出花色…未必不能贏下這一局！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尋風客的腦袋啊！
    可顧思明卻停下了動作，抬眸對李瘸子微笑，“在下說笑了，我怎會明牌和你玩。”
    “顧兄，你壞透了。”
    顧思明笑道，“對，我就是個壞人，被沈公子看穿，你且小心我來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