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絕頂的人就是招人恨，沈聽瀾被他氣得直喘粗氣，沒想到他已經注意到了沈婉君，根本毫無征兆，而且至今為止，顧思明除了沒想到他是重生之外，竟然連猜帶試，幫他理清了諸多真相。
    三年前沈峰死後，沈婉君闖蕩江湖，結識了羅天青，並下嫁與他，暗中掌握伽藍聖教，想借他之手，進一步坐擁整個武林。
    可惜半路殺出個顧思明，讓她的計劃落空，她不得不從幕後轉至前台，收攏殘存勢力，韜光養晦，那她下一步一定會前往聖地，不論是為了金銀還是武功，她都會去。
    至於羅天青下場如何，沈婉君根本不會在意。
    沈聽瀾要做的，當然是斷了她的念想，先一步…毀去聖地。
    和顧思明的博弈雖然輸了，但二人也並沒有鬧得太難看，既然他都探出了沈婉君，那不會深究也代表著他在放水。
    沈聽瀾點了燈，倒在床上，裹著薄被煩躁地來回打滾，走廊中的顧思明也在門口待了許久，才長歎一聲。
    徐鳳娘恰巧來找他，正撞上人愁眉苦臉的模樣。
    “怎麼了這是？”
    顧思明一言不發轉身回屋，徐鳳娘靠在門邊，沒有進去的意思。
    “吵架了？”
    顧思明悶聲應了，“找我何事？”
    “年若虎我打算自行處理，就將他當做水賊，不會告之淩波府，下船之後我會立刻召集人手，搗了那賊窩，你去不去？”
    “自然一同前去。”
    “那我的事情說完了。”徐鳳娘遲疑片刻還是開口道，“很難見到你一副吃癟的模樣。”
    “我沒有，我反而占了天大的便宜。”
    “你最好別惹沈老板，真當清韻草堂是開醫館的？”徐鳳娘進屋，關上房門，鄭重其事地坐在了顧思明對麵。
    “清韻草堂…孔雀山莊不對江湖人施以援手，但清韻草堂沒有這條鐵令，我受傷時時也去那裏抓過藥，大夫醫術高明，並無異常。”
    “開醫館能賺幾個錢？”徐鳳娘連連搖頭，“各大門派從掌門到普通弟子，但凡有個磕碰就少不了用藥，隻要清韻草堂動動手指，就能掐斷這些門派所有的用藥供應，一時半刻不要緊，若長久來看呢？再遇到手握有獨門藥方的，稀缺藥材隻能去清韻草堂買，中原近七成的藥材，都掌握在清韻草堂手中。”
    顧思明道，“所以沒有人會傻到開罪孔雀山莊，不救治江湖人，也算是孔雀山莊的一種一視同仁了。”
    徐鳳娘搖頭，“最可怕的不是這些，清韻草堂與各地鏢局，錢莊往來甚密，又被百姓交口稱讚，很得民心，你細想這意味著什麼？”
    “有錢，有力，有民心，一個門派若得罪清韻草堂，就會被當地百姓唾罵，落得一個恃強淩弱的名聲，那就距邪魔外道不遠了。”
    孔雀山莊早已涉足暗流湧動的江湖，高不可攀的莊主竟然跑到這裏吃暗虧，顧思明覺得自己還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我聽聞清韻草堂也會自己種植藥材，培育，改良，有些草藥味苦難以下咽，他卻有法子製成可口的藥膳，藥用價值也不知翻了多少倍，你說誰敢得罪清韻草堂？你還惹他生氣。”
    顧思明問道，“你聽說過孔雀山莊的二小姐嗎？”
    “恩？”徐鳳娘搖頭，“我不管什麼二小姐，總之我還想攀附一下孔雀山莊呢，這對我很重要，你趕緊將人哄好。”
    “…無奸不商，無商不奸，徐掌櫃好沒良心。”
    “少來這一套。”
    “他也不是小氣的人，快休息吧，回吧。”
    在徐鳳娘千叮嚀萬囑咐中，顧思明把人請了出去，他心口仿佛壓了一塊巨石那樣沉重。
    一個門派的土崩瓦解，大多是從內部開始的，無論是出於兄妹之情，還是山莊往後的利益，沈聽瀾都會維護他這個妹妹。
    怪不得肯出山，怪不得會拿出寒山玉髓這等寶貝，怪不得要出手救治秦芷月。
    原來寒山玉髓真是用來補天的。
    好在沒和沈聽瀾鬧僵，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有些秘密不知道反而最好，起碼沒有煩惱。
    沈婉君與聖教的關係，與孔雀山莊的關係一但流傳出去，孔雀山莊必然危機重重，山莊那一套對普通門派有些威懾，可若是麵對秦氏，最好的結果也不過兩敗俱傷。
    輸不起。耗不起。
    顧思明願意相信沈聽瀾是一個幫妹妹收拾爛攤子的好哥哥，外人會信嗎？
    探聖地會讓孔雀山莊成為眾矢之的。
    孔雀山莊二小姐與魔教勾結，一樣會讓山莊成為眾矢之的。
    從一開始沈聽瀾就沒得選，他隻能盡力彌補，盡力遮掩，他不是傻更不是蠢，他是沒有辦法。
    顧思明想幫他，可沈婉君也是決不能放過的，除之他難以麵對沈聽瀾，不除他難以麵對自己的心。
    沒有人能像沈聽瀾這樣讓他輾轉反側，他覺得他和沈聽瀾應該站在一起，而不是走向對立。
    兩難，兩難啊，在沒有切實查明沈婉君之前，顧思明能做的，也隻有幫他保守這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