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風大，順風而行順流而下，隻用了四日便抵達陽河鎮的小渡口，接下來他們要入雲江，得換一條更大更穩的船才好繼續趕路。
    這種事是顧思明需要操心和安排的。
    當雙腳踩在結實，不會亂晃的地上時，沈聽瀾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在船上的幾日吃不好也睡不好，他現在就想找個客店，整頓一番。
    陽河鎮不大，但格外熱鬧，此時正是晌午，商販列於街道兩旁，叫賣聲此起彼伏，不遠處的街口更是人山人海，身手矯健的年輕人一躍而起，原來是雜耍班子撂地賣藝。
    “像是趕上集市了，等用過午飯再來轉轉。”
    沈聽瀾身體各處關節酸痛，累得要死，根本不想動，一想到之後還要在江上漂泊，便一陣惡寒，長街上客店也很多，他是懶得挑了，直接選了個距離渡口最近的，打尖住店。
    顧思明問他想吃什麼，沈聽瀾抬眼，難掩疲憊，“你確定要我說？”
    “上回便是我做主，莫非沈公子的口味很特別？”
    “水晶肴肉，蹄膀要三月大的嫩肉，醃製不能少於三日，再來個白袍蝦仁，蝦要現捉的河蝦，自家魚塘中的可不行，在加個蟹粉獅子頭…”
    “我點什麼你吃什麼。”
    “可以。”
    沈聽瀾不吃辣，顧思明隨意點了幾樣，靜等上菜的空閑，便透過窗子，側身往樓下望去，人來人往中，客店對麵正有個算命的青年支攤，推車的貨郎一邊吆喝著，一邊將板車停放在街對麵。
    再一回頭，沈聽瀾撐著頭，靠著窗，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我要出去一趟，沈公子先用飯就好。”
    也不知沈聽瀾聽清楚沒有，顧思明下樓後還叮囑了店小二一遍。
    碼頭上也是人頭攢動，這裏貨船偏多，力工卸貨往來不絕，顧思明穿梭在人流中，發現有不少人身上都帶著傷，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殺氣，行走江湖多年，他這點警惕心還是有的。
    他早已習慣這些危險，善意與惡意，能一眼分辨清楚，
    “船家，去金川嗎？”
    正打瞌睡的中年人聞聲抬了抬眼皮，“太遠，不去。”
    顧思明打探了一圈下來，居然沒有人願意去金川，哪怕他已經將價格抬得很誘人了，也隻換的猶豫片刻，到頭來還是一無所得。
    金川那地方不太平，流水寨水賊出沒，許多大貨船都遭殃了，客船更不敢貿然前往，銀子給的再多也沒用，鬧不好會丟命的，得不償失。
    顧思明是一個勤儉持家的男人，在這種事上會衡量一下值不值得，出價也不會高的離譜。
    這樣說來，若是想走水路去金川，隻剩一個辦法了。
    身後的異樣還在，一直跟到他返回客店。
    沈聽瀾似乎已經到隔壁睡下了，桌上給他留了不少菜肴，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怎麼動，顧思明直納悶，就算他是貓食兒，也吃得太少了，還是菜品不合胃口？明明很好吃啊…
    沈聽瀾在房中天昏地暗地睡至夜色降臨，才覺得活過來，睡前他洗了個熱水澡，頂著半幹的發就滾去了床上，燭火明滅，此刻銅鏡中人的模樣更是淩亂。
    他整理衣襟，拿著梳子一邊攏發，一邊推開窗子透氣。
    隻有一輪明月高懸於天空，銀白的光灑在寂靜的長街上，月輝清明，疏影綽綽，也虧得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沈聽瀾才隱約瞧出了街上的端倪。
    客店後窗正對著一條偏僻的街，這裏堆放著商販的攤子，用黑黑的隔水布料蓋著，整潔的一排，就在這一片黑中，不經意晃動的人影便顯得格外紮眼。
    沈聽瀾走出房門，客店打烊了但還未熄燈，從樓梯往下看，就見顧思明手舉托盤，端了兩碗清湯麵往上走。
    “醒了，要不要吃夜宵？”
    “我若說不吃，這兩碗你都能塞進肚子裏？”
    顧思明很想點頭，但猶豫了，從善如流道，“估摸著你快醒了，特意給你準備的。”
    沈聽瀾將他拉進房間。
    屋內燭火很亮，給人鍍上一層柔和的光，他那張臉清秀，燈下更顯得姣好。
    顧思明隻得低頭吃起夜宵來。
    沈聽瀾坐在小塌上，繼續擺弄自己微卷的發。
    “樓下有人盯著咱們。”
    顧思明含糊地應了一聲，“消息不會走漏那麼快，衝我來的。”
    沈聽瀾望著他，明眸若秋水，“一起解決掉。”
    “我還有一個不幸的消息要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