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陌睡眼惺忪地被手機鈴聲吵醒的時候，以為昨天真的隻是做了一場夢，現在時間撥回了祁天要來接他的時間點。
    因為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8點鍾，來電顯示上顯示的是祁天。
    完了，遇到單日循環的時間BUG了？
    “嗯？”江陌帶著困倦的聲音接起了電話。
    “下來，我在酒店門口。”祁天坐在車裏，聲音精神抖擻地說。
    -不去，今天不想變形。
    江陌禿嚕到嘴邊的話，打了個圈又咽了回去：“嗯。”
    江陌頂著一頭雞窩似的紅色短發坐進副駕駛的時候，祁天的眼睛又被紮了！
    江陌進來後，祁天並沒有馬上發動車子，隻看著他沒說話。
    江陌係好安全帶靠著座椅背，看著前方挺了一會屍後，冷著一張臉說：“。。。。。。早。”
    祁天這才把頭轉回去，點頭說道：“早上好。”
    江陌閉了閉眼，磨了磨牙。
    我為什麼要下來？！我想回家，我不想變形了，昨晚怎麼沒有連夜買張車票回去呢？我是缺張車票錢嗎？今天就是沿街乞討，我也要討張車票連夜回家！
    祁導遊發動車子，開始介紹今日的行程安排：“我們現在去吃早餐，吃完早餐去批發市場買東西。”
    江陌忙著思索去批發市場買東西跟變形之間有沒有聯係，沒有回複他。
    還好，不是變形項目，江陌得出結論。
    吃完早餐，車子停在批發市場的停車場裏。
    江陌跟著祁天下了車，一起走進了批發市場一樓。
    批發市場裏的商店大都分類而設，一樓整層批發的是兒童玩具、文具用品之類的。
    江陌看著眼前五光十色待批發的兒童玩具和文具用品，以及其他各種反正就跟他們不可能再有任何關聯的物件，堅定地認為祁天要買的東西並不是這些。
    我們要透過現象看本質，不能被眼前的表象所迷惑，祁天要買的”本質”應該在後麵或者樓上，江陌堅定地想。
    所以當祁天抬腳朝其中一家店走過去的時候，江陌不以為然地跟上去。
    隨後他看見祁天伸手拿起一個醜得不能再醜的芭比娃娃，又拿起了一把假得不能再假的手槍，以及假得不能再假的聽診器、針筒、塑料茄子、塑料白菜、。。。。。。，眼看祁天越拿越多，等等！
    “你幹嘛？”江陌吃驚地盯著祁天手裏的東西說。
    “買玩具。”祁天一邊繼續撿一邊說。
    江陌得到肯定的回答後說：“我不玩這個！”
    祁天手一頓，抬頭看了一眼，江陌那滿臉抗拒的表情，逗得他笑了起來：“嗬嗬嗬——沒說是買給你玩的。”
    江陌愣了愣：“哦。”
    “那你買給誰？”江陌好奇地問，“祁地？”
    “什麼？”祁天愣住了。
    “你弟弟，祁地。”江陌抬了抬下巴。
    “誰告訴你，我弟弟叫祁地的？”祁天看著他疑惑地問。
    “你名字自帶的。”江陌揚了揚眉毛說。
    “哈哈哈——沒有，隻有祁天，沒有祁地、祁高、祁堂。”祁天笑了起來。
    江陌壓了壓嘴角。
    “所以你買這些是幹嘛用的？”江陌問。
    “給福利院的。”祁天繼續挑著玩具說。
    “福利院？什麼是福利院？”江陌繼續問。
    祁天聞言回頭看向江陌，江陌眼睛裏的迷茫真得不能再真。
    祁天看著他說：“就是專門收留沒有父母的小孩的地方，你不會以為天底下的小孩都有父母吧？”
    江陌一聽瞬間收起了臉上所有的表情，低頭伸手在旁邊的貨架上沒有目的地挑挑揀揀：“不是，我以為那叫孤兒院。”
    “有沒有可能叫福利院會更好聽些？”祁天拿起一根跳繩。
    “叫得再好聽，他們也是個孤兒。”江陌說完，也開始挑玩具。
    江陌的語氣有些衝，祁天看著突然開始炸毛的江陌有些不解，他解釋道：“好聽的名字可以照顧到孩子們的情緒，就像瘸子不會喜歡有人叫他瘸子，啞巴不喜歡被叫啞巴，聾子。。。不是，盲人不喜歡被叫瞎子一樣。”
    “不叫瞎子也改變不了他是瞎子的事實，那些不被叫瞎子的人也不是人人都有眼睛。”江陌拿起一個變形金剛。
    “福利院的小朋友可能聽不懂你這些彎彎繞繞的話。”祁天看著他說。
    “不管他們的父母是主觀生離還是被迫死別，父母都沒有了，他們還能在乎被叫什麼？你們做的這些，感動的隻有你們自己。”江陌拎起一輛玩具車。
    祁天看著江陌欲言又止。
    江陌的語氣很冷淡，是這兩天相處以來從未表現過的冷淡，聯想到這個敏感的話題，讓祁天不得不多想：“你。。。。。。”
    “我不是孤兒。”江陌一口打斷了他的話。
    呼——
    祁天偷偷鬆了一口氣，然後看到他把自己挑的玩具，拿過去跟他身邊那堆玩具放在一起後問：“你在幹什麼？”
    “今天買的全部玩具的錢，我付。”江陌說。
    “不用，我經常買東西給福利院，”祁天說，“今天本來也是我來買玩具的日子。”
    祁天不願意讓江陌付錢，今天選的玩具有點多，雖然江陌拿的是他的5倍之多，但江陌還是一名學生，他不可能讓一名學生付錢。
    “嗯，因為你經常買，所以今天是我買。”江陌語氣堅定地說。
    “你有愛心是好事，但做這種事，還是等你以後長大了再做吧。”祁天繼續勸。
    江陌堅持：“你放心，我有錢，”默了默又說，“很多，多到可以讓我這輩子就這麼混吃等死的那種。”
    祁天被江陌的後半句噎了一下，很想打趣地損兩句，但江陌說到後麵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神情和語氣讓祁天最終什麼也沒說。
    江陌的態度很堅定，祁天歎了口氣沒再跟他爭著付錢，在老板的幫助下兩人把玩具搬運到車上，後備箱和後座全部塞得滿滿當當。
    “不是，咱就是說不能直接捐錢嗎？”江陌坐進副駕駛喝了口水。
    “你能保證你捐的錢，每一分都能花在孩子們的身上？這中間得過多少道手？”祁天說完，回頭看了看後座，“而且我之前也沒有一次買這麼多過。”
    “所以是我不該拿這麼多的錯了？”江陌又喝了口水，“好吧，第一次沒經驗，不過話說你這麼有經驗，你不提醒？”
    “呦~，江少爺剛剛那個要把整個商場買下來的氣勢，嚇得我都不敢出聲。”祁天笑著說完，把車開出了停車場。
    “咳咳。。。。。。”江陌嗆了一口水，捂著嘴咳著咳著笑了起來，“嗬嗬嗬——靠。”
    江陌把水瓶放到副駕駛車門的門鬥裏問：“你經常去福利院？”
    “嗯，最開始是我媽帶我去的，”祁天說，“那時我才6歲，因為不願意跟別人分享玩具總是鬧脾氣，福利院裏的孩子多玩具少，所以他們不管是天生自願還是後天被迫，他們都必須學會分享，這是他們想要玩玩具的潛規則。”
    祁天看了江陌一眼，接著說：“我現在都還記得第一次去時的場景，因為給我的印象太深刻了，7、8個不一樣大小的孩子圍成一圈，一隻盤到包漿的網球，在他們之間傳來傳去的，左手捏捏，右手轉轉，最多幾秒鍾就必須要傳到下一個人手裏，誰不遵守規則誰就會被踢出局。”
    江陌皺著眉，想象著那個畫麵。
    祁天話音一轉：“但是給我觸動讓我學會分享的是另一件事。”
    江陌扭頭看向他。
    祁天繼續說：“那時我媽跟楊院長聊天去了，我就自己隨便轉了轉，看見一個小孩蹲在樹下一個人在那玩，他看到我過來時很熱情地招呼我一起玩，我走過去才發現他玩的是奧特曼的一隻胳膊，就隻有一隻胳膊，他開心地跟我介紹這隻胳膊怎麼玩，假裝跟它握手，假裝跟他掰手腕。。。。。。他告訴我這個奧特曼原本有多威武，但他每借給別人玩一次，這個奧特曼就缺胳膊斷腿一回，我問他為什麼下一次還要借，他說玩具就是給人帶來快樂的，不管是帶給他還是帶給別人都一樣，我說奧特曼被別人玩壞了你不生氣嗎？他說快樂本來就是短暫的，生命都無法永恒為什麼玩具要永恒？”
    祁天停頓了一下好像在回憶什麼，江陌靜靜地等著故事的後續。
    祁天回過神繼續說：“他以為我是新來的孤兒，他說要把這隻胳膊送給我，讓我在福利院不要害怕，這隻胳膊。。。。。。哦不，這個奧特曼是跟著他一起進的福利院，是他唯一帶著的東西，隻剩一隻胳膊了他還想著送給我。”
    “你收下這隻胳膊了嗎？”江陌問。
    “嗯，第二天用自己的奧特曼跟他換的。”祁天說。
    “後來呢？”江陌問。
    “後來我媽經常帶我去，我跟他也成為了朋友，他當時比我矮一些，我還以為他比我年紀小，不過後來我才知道他比我大一歲，當我知道福利院的孩子都沒有父母之後到青春期之前，我媽說什麼我就聽什麼，絕不反駁，絕對服從。”祁天笑著說。
    “那他現在也大學畢業了吧？”江陌問。
    江陌等了一會沒等到祁天說話，不由地扭頭看向祁天的側臉，祁天表情認真地開車，好像沒有聽到他問的話一樣。
    江陌沒有再問靜靜地等著，就在他以為祁天不會回答了的時候，祁天輕聲說：“他今年還是11歲。”
    江陌：“。。。。。。”
    祁天接著說：“血癌，11歲的時候走了，他就是因為血癌才被親生父母拋棄進的福利院，身患癌症受著病痛的身體折磨，同時又被父母拋棄嚐著被放棄的內心煎熬，卻依然選擇送出自己最後的奧特曼胳膊，隻是為了安慰一個可能是跟自己同病相憐的小夥伴，讓小夥伴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不要害怕而已。”
    江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祁天繼續說：“我一直覺得就是因為他把最後的奧特曼胳膊送給了我，所以這隻胳膊沒有幫他打倒怪獸。”
    江陌聞言攥了攥手，抿了抿唇說：“但這隻胳膊一直在打怪獸，從未停歇，隻是怪獸太多了，全部打倒需要時間。”
    祁天偏頭看了江陌一眼，勾了勾嘴角，這隻小刺蝟居然還會安慰人？
    車子開進福利院，祁天帶著江陌先去了院長辦公室。
    叩叩——
    “楊院長。”祁天敲了敲門說。
    一名戴著眼鏡的中年女性，聽到敲門聲後從辦公桌上抬起頭，看到祁天後站起來笑著說：“呀~小天來了啊！這位是？”
    “我朋友江陌，他聽說我來福利院，就跟著一起過來轉轉，這次的玩具都是他買的。”祁天給楊院長介紹完江陌，又轉頭對江陌說：“江陌，這是楊院長，她在這家福利院工作了快20年了，大家都叫她院長媽媽。”
    “楊院長好。”院長媽媽是叫不出來的，叫聲楊院長還是可以的，江陌心想。
    楊院長笑著對江陌說：“你好，江陌，我替孩子們跟你說聲謝謝，真的非常感謝你！你長得這麼好看，心又這麼善良，真是個好孩子！孩子們也會很喜歡你的。”
    楊院長上下打量著江陌：“不過你應該未成年吧？這事你父母知道嗎？要不你留個電話，我跟他們聯係一下？”
    江陌臉色一滯，隨即帶著微笑說：“不用，楊院長，我跟家裏打過招呼了，他們都表示很讚同。”
    祁天聽到這話看了江陌一眼，江陌臉上的表情很自然，看不出什麼。
    他今天一直跟在江陌身邊，全程沒有看見他拿出過手機，什麼時候打的招呼？用意念嗎？
    祁天在心裏嘖了一聲，撒謊的孩子不乖哦！
    楊院長接話道：“那替我也謝謝你的父母，你的父母肯定都是很優秀的人，所以他們教出了你這麼優秀的孩子。”
    江陌聞言臉上的麵具碎了，冷著一張臉抿著唇沒有再接話。
    祁天見狀接過話說：“楊院長，今天買的玩具有點多，可能需要您多安排兩個人來搬。”
    楊院長點點頭：“行，我這就安排。”
    說完楊院長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掛了電話，楊院長帶著祁天和江陌下樓邊走邊說：“小天，季教授身體還好吧？上周她不是感冒了嗎？現在身體怎麼樣了？”
    “嗯，就是有點著涼，現在已經好了，她開學前還會再過來一趟的。”祁天走在楊院長後麵說。
    “行，我這裏剛從老家帶過來了一些麥冬和黃芪，一會你幫我拿給她。”楊院長回頭說。
    “好嘞，我替我媽謝謝您，她上次還念叨了一嘴，說您老家的麥冬和黃芪泡水喝，效果特別不錯。”祁天點點頭笑著說。
    “那就好，讓季教授多注意身體，暑假裏就多休息。”楊院長說。
    “好的，謝謝楊院長。”祁天笑著說。
    走到樓下，楊院長去安排人搬玩具去了。
    祁天帶著江陌回到車邊，江陌表情冷漠地倚著車子，興致不高地看著院子裏的小朋友玩遊戲。
    祁天點了一根煙，剛準備把煙盒放回兜裏。
    一隻手突然從旁邊伸了過來，祁天嚇了一跳，煙差點從嘴裏抖出去，定睛一看是江陌。
    “你幹嘛？”祁天咬著煙問。
    “給根煙。”江陌伸著手說。
    “未成年人不能抽煙。”祁天一巴掌拍開江陌的手，把煙盒放進了褲兜裏。
    江陌走過來直接上手往祁天的褲兜裏掏，祁天沒想到他會直接上手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到大腿根的觸感傳來時，他一手抓住了江陌的手腕。
    夏天的布料輕薄，褲子的口袋裏側更薄，江陌的手此時還停在口袋裏，這觸感跟江陌直接摸在他大腿上沒有區別，祁天頭皮發麻地一手舉著煙一手抓著江陌的手腕，一時忘了動作。
    江陌的手被抓得很緊，他抽了幾次沒抽出來，他看著祁天手裏舉著的煙，那是祁天已經抽過兩口的。
    此時的他就是覺得無比煩躁，不，煩躁是從批發市場就開始了，他現在無比渴望這根煙，就跟癮君子渴望海，洛，因一樣，所以他想都沒想，用另一隻手抽出祁天手裏的煙塞進了嘴裏吸了一口。
    祁天手裏一空，視線跟著煙從江陌的手上轉到臉上，看著江陌就這樣夾著他抽過的煙抽了一口，他感覺有一串鞭炮一路從尾椎骨噼裏啪啦地炸到了頭蓋骨。
    煙霧從江陌嘴裏噴出來的時候把祁天嗆回了神，他抓著江陌的手腕，把江陌的手從自己的褲兜裏抽了出來放開，轉身背對著江陌拿出煙又點了一根煙抽著，沒有再轉回來。
    含著被咬過有些微潤的煙嘴時，嘴上傳來的觸感把江陌從癮君子的狀態裏拉回了現實。
    自己這是在幹什麼？他跟孫大胖他們一起出去吃飯都是用公筷的人，現在在抽別人抽過的煙？江陌也不理解自己的行為。
    但煙是自己拿的也已經抽過一口了，現在再還回去好像也不太對，江陌思索完沒再抽第二口就這樣夾著煙，看著它燃到了過濾嘴，慢慢等著它熄滅。
    就這麼兩根煙的功夫，楊院長安排搬玩具的人過來了。
    “小天，好久不見。”一個中年大叔走過來衝祁天打招呼道。
    祁天側頭看了看，笑著打招呼：“張叔，佳姐。”
    “小天，中午留這吃飯，我給你做紅燒雞翅。”張叔笑著說。
    “還有油燜茄子，張叔別忘了，小天也愛吃的。”佳姐笑著接話。
    “佳姐，我又不挑食，張叔做什麼我都愛吃。”祁天笑著說。
    “你朋友呢？愛吃什麼？”張叔問。
    祁天看向江陌，江陌說：“我都行，小朋友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祁天勾了勾嘴角，在心裏說：所以我那聲”小朋友”根本沒叫錯。
    “嘿嘿，好養活。”張叔笑了笑。
    “你是江陌吧？謝謝你給孩子們買的玩具，張叔，你今天一定要發揮出你的最佳水平來招待我們的客人呢。”佳姐笑著說。
    “那是一定的，謝謝你啊，江陌，小天的朋友跟小天一樣，都是心地善良的人，都是好孩子！哈哈哈——”張叔笑著說。
    四個人一起把車上的玩具都搬到了倉庫，等老師們整理登記後統一安排派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