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雖然日上三竿了，但窗外還是灰蒙蒙的一片，雨淅瀝瀝地依然在下。
    祁天坐在書桌前整理資料。
    叩叩——
    一陣敲門聲傳來。
    “進。”祁天回過頭，看見老媽推開門站在門口問：“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學校辦實習結束的手續？”
    “對，馬上就出門了。”祁天拿起資料起身，揣上手機走出房間，“爸又去崔叔那下棋了？”
    “嗯，吃完午飯就跑了，”老媽拿起剪子修剪蘭花，“你吃點西瓜再走。”
    “您今天沒去打麻將？”祁天把資料放在茶幾上，走到餐桌邊拿起西瓜吃。
    “你程阿姨今天有事，”老媽說，“帶歡歡去旅遊了。”
    “夢歡進X大了？”祁天吃著西瓜問。
    “是啊，讓你報你不報，報了不就留在H市了嗎？”老媽抬頭不滿地說。
    “進X大做的是行政級，不適合我，我還是想去一線教書。”祁天說。
    “也不全是行政級啊，在X大怎麼就不能教書了？”老媽說。
    “大學沒挑戰，高中才有挑戰。”祁天扔了西瓜皮，走到水池邊洗手。
    “隨你，跟你爸一樣，可有自己的想法了。”老媽說。
    “嗬嗬——”祁天笑了笑，拿起資料往門口走去。
    “S市第一高級中學的任聘通知書下來了嗎？”老媽在身後問。
    “下來了，過兩天就能拿到，開學前一周過去報到，”祁天一邊說一邊走到玄關，拿起雨傘和車鑰匙打開門，“我走了，媽。”
    “誒，開車慢點，下雨路滑。”老媽叮囑道。
    “知道了。”祁天關上門。
    祁天走到車子邊，打開駕駛室的門坐了進去，把資料隨手放在副駕駛上，係上安全帶剛發動車，手機響了起來，是趙大鵬。
    “祁大爺，周偉強找我倆打球約飯。”趙大鵬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背景聲吵吵嚷嚷的。
    “沒空，我要去實習的學校一趟。”祁天戴上藍牙耳機看著儀表盤說。
    車子是上大學時爸媽給買的，大學跟家在一個城市，離得不遠，這車沒開多久，裏程數還不多。
    “實習不是結束了嗎？手續還沒辦完嗎？”趙大鵬說。
    “辦完了，就還有一些資料要交給主任。”祁天說完伸手在副駕駛的儲物鬥裏，翻出一塊方巾擦了擦儀表盤。
    “對了，你分到哪了？我分到X市了，真他媽遠！”趙大鵬抱怨道。
    “S市。”祁天擦完儀表盤把方巾又塞了回去。
    “就在隔壁呀，開車也就1個多小時，你也太爽了！”趙大鵬語氣裏的羨慕都快順著信號爬過來了。
    “我倆都努努力，爭取調回H市才是王道。”祁天扶著方向盤彈著手指說。
    “行，看咱倆誰回來得快。”趙大鵬說。
    “嗯，我要開車了，掛了。”祁天說完把電話掛了，開動了車子。
    路上非高峰期，加上下雨車子不算多，祁天打開空調和雨刮器，點開了車載音樂，在轟鳴的音樂聲中，平穩地駛向了學校。
    細小的雨水打在道路邊的積水裏，激起一個個小水花。
    江陌頂著一頭剛染完的紅發，從旁邊的理發店裏走出來時，看見這一幕嘖了一聲，他沒帶傘，猶豫了一秒鍾後返回店裏：“老板，能借把傘嗎？明天給你還回來。”
    江陌基本都在這家店理發，跟老板已經都混得很熟了。
    “門口那，你自己拿，”老板剪著頭發抽空回了一句，“暑假打算去哪裏玩？中考成績不是已經出來了嗎？你那成績有高中錄取嗎？”
    江陌挑了一把黑色折疊傘，聞言嘖了一聲：“嘖，你這話說得好像沒有學校要我似的，還沒定，走到哪算哪。”
    老板從旁邊拿起吹風機給顧客吹頭發，說話不由地聲音大了一點：“就你那交白卷的0分成績，哪個學校會錄取你？不過，我們剛剛說好的啊，要是有學校錄取你了，開學前你必須過來把頭發染回去，我不收你錢。”
    江陌不耐煩地扭頭：“你再大點聲，我給你個喇叭，你站門口去喊。”說完推開門走了出去。
    前台小妹看著江陌離去的背影說：“他不是學習成績挺好的嗎？好像還是年級第一，怎麼升學考試會交白卷？”
    老板關掉吹風機，拿起剪刀繼續剪著頭發：“誰知道呢？青春期的小孩就是這麼叛逆吧。”
    “陌哥，你怎麼還沒到啊？”孫大胖在電話裏說。
    “在路上呢。”江陌舉著傘皺著眉走在路上，煩透了這個鬼天氣。
    “我跟猴子、耗子他們已經在這了哈，等你。”孫大胖在電話裏說。
    “嗯。”江陌掛了電話繼續走著。
    走到星空網吧的門口，收起雨傘正準備掀簾而入時，突然從裏麵衝出來一個人，一頭撞在了他的肩膀上，江陌被撞得往旁邊踉蹌了幾步。
    “操！你他媽眼瞎啊！”江陌火大地罵了一句。
    “對不起，對不起。”那個人一邊往外退一邊鞠著躬，不停地道歉。
    “媽的！滾！”江陌暴躁地說。
    江陌頂著暴躁掀開了網吧的簾子，剛一進門迎麵又衝出一幫人，江陌的暴躁突然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二話不說抬腳對著衝在最前麵的，也是離他最近，馬上又要撞到他的人踹了過去。
    這人被踹倒在後麵的人身上，止住了這幫人的步伐。
    “操！你他媽誰啊！”這人還沒站起來就開始罵。
    “你爺爺！”江陌暴躁未止地說。
    “媽的！知道我是誰嗎？”這人說完掙紮著站了起來。
    “關我屁事！”江陌說完轉頭在網吧裏找起人來，“孫大胖！”
    孫大胖他們在門口響起騷動時就看向門口了，隻是他們的陌哥染了頭發一時沒有認出來，此時聽到呼喚紛紛從位置上站起來，麻溜地往門口走過去。
    “臥槽，陌哥？”猴子站在江陌身邊上下打量著。
    “什麼時候染的？”耗子跟在旁邊問。
    “炫酷狂拽吊炸天！”孫大胖圍著江陌轉著圈說。
    “江陌？”對麵一個小弟，在看到孫大胖之後也認出了江陌。
    孫大胖他們跟他們的陌哥寒暄完，才正眼看了一下這幫人。
    “鳥毛？”猴子看著這幫人說。
    “什麼鳥毛？”耗子頭頂問號問。
    “就是那個雞毛，改名字了。”猴子一擺手。
    “切，雞毛就雞毛，改什麼鳥毛？”耗子嗤了一聲。
    鳥毛站在那裏聽著他們說話，臉上的表情五彩斑斕。
    “什麼事啊？”孫大胖問。
    “媽的，還沒進門就被一個人撞了，剛進門他們又撞上來了。”江陌往後捋了捋頭發。
    “我們是找那個人算賬的，他往外跑我們不就往外追嗎？是你擋道了！”鳥毛身邊的小弟說。
    江陌沒說話看了一眼孫大胖，孫大胖緊接著一拳就揮了出去，砸在了這個說話的小弟臉上。
    鳥毛跟他們是一個初中的，不在同一個班級，平常在學校裏井水不犯河水，哦不，準確來說是鳥毛被江陌收拾後，他倆井水不犯河水。
    今天就是趕巧了，加上江陌染了頭發，鳥毛一開始沒認出江陌，否則他也不敢惹江陌。
    但是現在被迫跟江陌杠上了，他也不想直接認慫。
    “你丫的別太過分了，都動兩次手了。”鳥毛強撐著氣勢說。
    “怎麼說？”江陌往前走了兩步，今天的心情炸裂，不散出去舒坦不了，真人可比沙袋好用多了。
    鳥毛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旁邊的一個小弟突然說：“說你媽的說！”
    江陌瞟了一眼那個說話的小弟，跟著抬腳就踹了出去，孫大胖和猴子、耗子緊隨其後地衝上去，雙方陷入一頓混戰。
    鳥毛不敢跟江陌他們打，順手就把身邊的小弟往前一推，自己往後躲了。
    “你個雞毛慫包，你躲什麼躲？”猴子憑借個子高一眼就看見了正在往後躲的鳥毛。
    江陌把那個小弟揍得他媽都不認識後，抬頭找了一下鳥毛，撥開人群直奔鳥毛而去：“媽的，抓住他！老子今天非扒了他的雞皮不可！”
    鳥毛一瞅自己變成了目標，連忙轉身往網吧後門跑了，江陌緊隨其後地追了過去，孫大胖他們聽見號令也推開眼前的人跟著追鳥毛去了。
    “你他媽有本事以後見到我就跑！”江陌在後麵邊追邊喊。
    鳥毛沒有本事邊跑邊回話，隻能拚命地往前跑。
    他看見巷子就鑽，裏麵的岔路四通八達。
    在一個路口處一輛摩托車差點撞上江陌，江陌往前一撲外加一個翻滾躲過了摩托車，再爬起來的時候，鳥毛已經跑得不見了蹤影，不知道鑽到哪條岔路裏了。
    江陌一口氣沒散出去，一腳踹翻了旁邊的垃圾桶，垃圾桶裏的垃圾撒了一地。
    “陌哥，他跑哪去了？”孫大胖他們姍姍來遲，孫大胖喘著氣問。
    “不見了。”江陌喘著氣捋了一下被雨打濕的頭發。
    “媽的，以後見一次打一次！”耗子抹了抹臉上的雨水。
    江陌心情不爽地帶著他們走出巷子，四個人淋著雨濕漉漉地走進了路邊一家奶茶店裏。
    “陌哥今天剛染的頭發嗎？”猴子吸著奶茶問。
    “嗯。”江陌喝了一口檸檬水說。
    “陌哥真不上高中了？”耗子攪了攪沙冰問。
    “中考0分怎麼上高中？”江陌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杯壁外凝聚的水滴順著手指聚集在一起，滴落到桌麵上。
    “那你打算做什麼？”孫大胖吃了一口雞米花問。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江陌甩甩手指說。
    四個人穿著濕衣服吹了會空調，凍得直哆嗦。
    “出去吧，太冷了。”猴子牙齒打著顫。
    四個人哆嗦著走出奶茶店，江陌站在奶茶店門口說：“今天就回吧。”
    “明天出來玩嗎？”孫大胖問。
    “嗯，老地方集合。”江陌說完轉身往家走了。
    回到家想起老板的傘，江陌嘖了一聲，早知道不借了，反正都是淋著雨回來的。
    他洗了個熱水澡，坐在書桌前翻開了課本，剛準備看書又想起了自己的成績，扔掉書站起來。
    不用看了，也沒高中要上。
    江陌走到廚房給自己煮了一個唯一拿手的菜，西紅柿雞蛋麵。
    端著煮好的麵坐在餐桌上吃麵的時候，天色漸晚，加上因為下雨本就不夠亮的天光，偌大的房子裏黑沉沉的一片。
    江陌沒有開燈，趕在伸手不見五指之前吃完了麵。
    家裏隻有江陌一個人，哦不，這也不算家，隻是租的房子而已，初中住了三年的房子，靠近學校走路10分鍾就到了。
    如果有高中錄取他了，他就搬到高中學校附近去，以後上大學再搬到大學附近，工作了再搬到公司附近，如果沒有高中要他，他還沒想好去哪，不過走肯定是要走的。
    江陌翻著微信消息，看著那好幾條60”的未讀語音，直接刪掉了對話框，煩躁地端著碗來到廚房水池邊，就著勉強視物的光線洗碗。
    洗完碗他摸黑打開了房間裏的燈，這間房裏放著他的架子鼓和吉他、音響，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會打一會架子鼓。
    心情特別不好的時候，他會去隔壁的房間打拳，拳擊和散打他已經練了三年了。
    江陌關好門推上隔音窗戶開始敲擊架子鼓，鼓槌帶起一陣震耳欲聾的敲擊樂，回蕩在這間鋪滿了隔音材料的房間裏。
    次日，老地方，S市第三初級中學，校門口奶茶店。
    “什麼時候放榜？”孫大胖坐在門口的椅子裏，看著門外的雨敲打在積水裏。
    “明天。”猴子嚼著珍珠說。
    “陌哥怎麼還沒來？”耗子站在門口往外張望。
    “不知道，發信息沒回，可能還沒醒。”孫大胖說。
    “認識三年，我們都不知道他家在哪？咱們這感情真塑料。”猴子感歎道。
    “陌哥什麼人你不知道麼？可以帶你到處玩，但是絕對不能去他家。”耗子說。
    “他家裏又沒有家長，原本多好的聚會基地，可惜一次都沒去過。”猴子歎息道。
    “我就羨慕他不住校也不住家，一個人租房住在校外真自由，沒人管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孫大胖晃著腳說。
    “他爸媽為什麼會讓他一個人住在外麵？”耗子說。
    “不知道，陌哥從來沒提過。”孫大胖說。
    “有錢人家的世界，我們不懂。”猴子說。
    孫大胖，也就是孫福安，初一的時候比較胖，得了個”大胖”的外號，長得跟他的名字一樣又有福氣又安全，後來發育到初三，長高了不少也不算是胖了，隻是比較壯實。
    他跟江陌同桌三年，作為江陌的頭號忠實小弟，跟著江陌在學校混了三年，對江陌的性格了解得一清二楚。
    江陌除了偶爾有些喜怒無常之外，大部分時間還是比較好相處的，家庭條件好，對人大方，經常帶著他們玩。
    而且他自己一個人在學校附近租房住，不住校也不住家，這種絕對的自由是剛剛步入青春期渴望脫離父母掌控的小孩特別羨慕的狀態。
    孫大胖剛接觸江陌的時候也是怵了一陣子的，江陌脾氣暴躁，能君子動手絕不動口，身邊方圓三米內，生人勿近，後來混熟了，也沒人敢肆意靠近。
    因為江陌對肢體的觸碰特別容易炸毛，抓個衣角都會有被擰斷手腕的風險，男生之間勾肩搭背的嬉笑打鬧更是絕無可能。
    孫大胖一度覺得他莫不是有什麼大少爺病，不過腹誹歸腹誹，他還是覺得小命要緊，不敢有絲毫挑戰江陌忌諱的想法。
    耗子的真名叫陳文浩，猴子的真名叫林淼，他倆是另一個班的同學，江陌的二號忠實小弟和三號忠實小弟，猴子瘦長的高個子站在耗子身邊，顯得原本正常身高的陳文浩有些矮小了，陳文浩心裏苦。
    “給我再拿個雞米花。”孫大胖對耗子說。
    “吃吃吃，胖死你。”耗子說完起身去買雞米花。
    “我要洋蔥圈。”猴子在後麵追著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