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今天不是開學典禮嗎，你怎麼沒到學校？”
    一手拿著電話，另一隻手握著根木棍，不慌不忙的把頭往旁邊偏過，躲過對麵人揮過來的拳頭。江楓用力把木棍砸向那人的腦袋，聽到重物接觸到顱骨而產生的悶響，以及木頭清脆的斷裂聲。
    手中的武器隻剩半截。
    對麵的人腦袋不知道是個什麼結構，這麼用力地敲下去都沒事。江楓在心裏幽幽歎了口氣。
    他把手頭剩下的那半截棍子往那個人身上一扔，轉身跑進身後的深巷。
    “老大——他跑了！”
    “他媽的這b崽子敢跑，抓住他！”
    江楓權當聽不見他們的叫喚，左繞右拐把追在他身後的那幫人甩開，才不緊不慢從口袋裏掏出藍牙套，取出一邊的耳機放進耳朵裏，又把接聽方式設置成藍牙模式。
    緊接著慢慢悠悠開口：“哎，喂——阿許你剛說什麼呢？”
    對麵被稱作阿許的人喉頭一哽，知道江楓又沒注意聽他說的話，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又給他重複了一遍：“我說，今天開學，你怎麼不來參加開學典禮？”
    “我知道今天開學啊，我在來學校的路上呢——”
    他話還沒說完，聽見後方傳來一陣零碎的腳步聲，江楓左右觀望了幾秒，閃身進入其中一條小道。
    這邊不知道什麼時候修築起了一道牆，堵住了過道，江楓隻能把牆下的垃圾桶往裏用力踹了兩腳，又借助腳邊的磚作為墊腳，踏上垃圾桶，三兩步攀上水泥牆，落到對麵。
    腳步聲越來越近，談話聲也竄進江楓和阿許的耳朵。
    “那小子跑哪兒去了？”
    “老大——另一邊也找過了，沒見他人啊。”
    “但是老大，你頭沒事兒吧，要不去診所看看？”
    江楓側過腦袋聽著他們的對話，入耳沒幾句知道這些人沒有繼續追的打算，便邁步往另一邊走，尋找巷子的出口。
    等到遠離那些人一定距離後，才繼續說：“你看吧許陽，不是我不想來。”
    許陽沉默半晌：“……你又惹上什麼事了？”
    “誰惹事了？”江楓在巷裏居住的老人的提點下，終於走出來，在腦中搜索著對於這塊片區的記憶，往預想的方向邁步，“他們自己撞上來的，我可沒動手。”
    知道江楓是容易被惹火的性子，許陽沒打算跟他細究這件事情，切回開學正題，告訴他今天不用來學校了。
    兩人通話的途中，江楓早已走到了最後一個馬路口，再拐個彎直走，幾分鍾就能抵達鶴州十中的校門口，聽到許陽這句話有些不樂意。
    “我都快到了，你跟我說不用去了？”江楓心底冒出點不爽。
    許陽說：“典禮結束了，等會就放學了，你來了也沒用。先不說這個，你知道分班了嗎？”
    不爽的情緒隻是眨眼的事，江楓沒計較這點事，反倒停下腳步，站在一家便利店門口，抬眼打量起煙櫃上的那幾排煙：“什麼分班？”
    “十中在假期把學號打亂重新分班了，你開學不在五班。”
    在電話裏說不清楚，兩個人索性一商量到常去的那家網咖碰頭，許陽跟櫃台裏坐著的老板點頭示意後，徑直走去最裏邊的那間雙人包間，推開門就看到江楓抽著煙，在玩MMORPG。
    他拉開電競椅，在江楓旁邊坐下，順手從桌上的那包煙裏抽出一支，放到自己的嘴裏，用打火機點燃。
    “我開學怎麼不在五班了？”江楓雖然眼睛直盯著電腦屏幕，但也能注意到包間進了人。
    這家網咖的最裏雙人包間一直是被他獨占，而且江楓和網咖老板關係還算不錯，這間一直沒讓別人進來過，平常江楓沒來還會掛上打掃中的牌子。
    “我怎麼知道？”許陽也打開自己麵前的電腦，輸入身份證號和密碼，進入界麵，“我又不是校長，你明天去學校可以衝進李磊他老人家的辦公室，問他您到底是怎麼想的。”
    江楓瞥他一眼，哼笑：“有病，LOL來不來？”
    許陽：“走。”
    他們在網咖打了三個小時的排位，期間點了兩份外賣進來，直到最後一把排位出現勝利的標誌，江楓才沒有再點擊匹配。
    桌上的煙在不經意間抽完了，江楓伸手再去摸煙盒隻摸到殘餘的煙草渣，他拎起空盒的蓋子晃了兩下，抬眼看向許陽。
    “你抽了我多少煙？”
    “啊？”許陽嘴裏還叼著燃到一半的煙，聞言也望過去，看著江楓手裏的空煙盒，又移動視角上升到他的表情，兩手一攤，“我抽的還沒你多吧？”
    許陽麵前的電腦屏幕還顯示著英雄直直往前衝的畫麵，站到一塔保護圈的邊緣，在雙手離開鍵盤和鼠標的那一瞬間，草叢裏瞬間竄出一個辛德拉，連招接兩次平A收走了他殘血的澤拉斯。
    兩個人一起目睹了死亡畫麵。
    “哦，死了。”
    “……”
    江楓在許陽的威逼利誘下坐上他的位置，操控起他的角色，在上野下半崩的情況下，艱難地一帶四拿下了這把匹配。
    桌上剩餘的湯麵已經在空調的加持下，完全冷掉。江楓沒吃幾口外賣，也不打算碰過冷的食物。他們都沒有再開遊戲，坐在位置上各自發呆。
    在開始發呆前，江楓摁上呼喚前台的按鈕，跟網咖老板要了一包煙，等到那盒未拆封的煙送到手裏，兩個人重新開始交談。
    “所以學校是把高三全體都進行了重新分配？”江楓陷在電競椅裏，把嘴裏的煙點燃，吸了一口緩緩吐出，又接上剛剛的話，“那我在哪個班。”
    許陽在解決自己的那一份外賣，沒跟著點煙，聽見他的話後，解答：“二班。”
    他停頓半會兒，又想到什麼，接著補充“三班改成了文科班。”
    江楓聽到他的話表露出訝異：“意思是，不僅班級重新分配了，還在同科班中間放了對科的班級？”
    許陽又吃了一口麵：“嗯。”
    江楓沒想到自己不過一天沒去學校，就發生了這麼多事，在心底默默消化著，問了自己最在意問題的其中之一。
    “你在哪個班？”
    清晨六點，太陽鑽過窗簾中間的縫隙，照到臥室裏大床最中間的鼓包上。櫃上擺著的電子鬧鍾準點響起，江楓從被窩探出睡得一團亂的腦袋，又伸出一截手臂去摸鬧鍾，一巴掌拍上按鈕。
    九月初還沒有完全入秋，溫度依舊悶熱，江楓叼著從家裏冰箱翻出來的袋裝牛奶，身上的校服襯衫因為太熱沒有扣上扣子，露出裏麵的黑色內搭。
    江楓單肩背著書包，裏麵裝了整個暑假的作業，甚至包括假期裏突然布置下來的測驗卷，都是許陽昨天在網吧告訴他，要帶去學校的。
    “老唐讓我把作業全部交齊？”江楓震驚到煙灰都沒有抖好，一小半抖落在了煙灰缸外，“……分班了還是他帶我這個班？”
    許陽點頭。
    江楓誠實道：“我沒做。”
    許陽：“他說沒做也得帶去。”
    鶴州十中會強製要求學生進行早自習，並且會讓值班老師進行考勤，如果有一次缺勤就會進行通報。就算江楓再怎麼不安分，也不想被家裏人念叨，所以沒有缺席過一次。
    江楓的家和十中隻有兩個大馬路的距離，一路上碰見了不少同校的人，甚至有幾個熟悉的麵孔，是高二時期的同班同學。
    他一一回應了對方的招呼，但絲毫沒有放緩腳步的意思，甚至加快了不少，比以往提前了十分鍾進入學校。
    江楓昨天沒有來參加開學典禮，還花了幾分鍾的時間去找二班的教室。
    雖然十中有早自習的規定，不過開始時間是在七點，現在才六點半出頭，江楓站在前門往裏瞄了一眼，還沒有幾個人抵達。於是他在牆邊蹲下身，把書包抱在懷裏，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一天時間足夠升上高三的學生們打好關係，江楓昨天並沒有來報道，也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安排到了哪裏。雖然隻是隨便一眼，也足以讓他看清裏頭主動開始自習的人的臉。
    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
    他使用一隻手撐住下頜，盯著落到走廊的枯葉發呆，想起昨晚許陽說的話。
    “我在四班。”
    沒能跟自己的兄弟分配到一個班級，江楓對於接下來一年的日子感到憂愁。而且許陽的家離十中很近，平常都是踩著點到校，這會估計還在床上睡覺。
    江楓兀自蹲在地上思考，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站了一個人。
    直到對方開口，男聲竄進江楓的耳朵裏。
    “同學？”
    江楓扭頭往聲源處看過去，入眼就是一雙嶄新的白色板鞋，還是耐克的最新款。
    他出神的時候不會注意到周圍的環境，不過江楓在校內的名聲並不怎麼好，所以哪怕他突然在校道中央停下來，也不會有人上前打擾他，隻有許陽會在這個時候過來，一把把他拎走。
    難得有人不怕他，過來跟他打招呼。
    江楓順著他的身體逐漸往上移動視線，最後定格在那個人的臉上。
    雖然有兩個月沒有見過這個人了，但身體仍舊先腦子一步做出反應。江楓猛地站起身，往後大退了一步，和麵前的人拉開一米多的距離。
    男生似乎沒料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不明所以的挑了一下眉：“你怎麼了嗎，蹲在教室外麵不進去？”
    對麵的男孩子沒有停下話茬，一直詢問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江楓並不想回應他，其中一隻手無意識的捏成了拳頭，他稍稍低下頭，隔絕他和男生的視線相交。
    怪不得他一路上都覺得有什麼不對，晚上的睡眠質量比起以往還要差，竟然忘記問許陽班級裏有沒有他不想見的人。
    “你也是這個班的？”男孩子也是單肩背著書包，和江楓不同的是，他的書包是純白色。他雙手抱胸，打量著已然靜止的江楓，“不過我昨天似乎沒見到你，你是？……”
    眼前是他整個高中階段最不想同班，也不想見到的人。
    “江楓？”
    溫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