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起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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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火燒雲疏散密集的布在空中,夕陽虛弱的發散著紅光,無力的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沒入地平線。
媽媽怎麼還沒回來,都這麼晚了。
我焦急地朝著門外看去,蔥綠的樹木直立著,不時晃動自己濃密的發枝,有個模糊的身影在枝椏之間忽隱忽現。
是媽媽回來了嗎?摸摸早已餓扁的肚子,我露出一副苦樣。
望著那漸漸清晰地人影,依稀辨認出那是母親的,喜悅在我胸口炸開。
性急的奔向母親,意外的沒有獲得母親溫暖的懷抱,她直直穿過我上了樓,像是看不到我一樣。
媽媽怎麼了?我心裏掛著疑問,上樓到去找母親。
她從衣櫥中將那個已經積了許多土的箱子取出來,耐心擦著上麵的塵土。
望著潔淨的能映出人影的箱麵,她有片刻失神,猶豫的打開箱子,渾然忘我的撫摸著箱中的那一襲白色連衣裙。
我心中很憋悶,我知道她又忘記我的存在了。
看著她深情的撫摸著那件白色連衣裙,我氣悶的想:難道我連一件衣服還差嗎?
扯了扯母親的衣袖,將她注意力吸引過來,看見她迷茫的目光,我心中的鬱悶更濃了。
“媽媽,我餓了。”我指指自己的肚子埋怨著。
她才醒過來,歉意的對我一笑,起身去廚房給我做吃的,去時還不忘囑咐我不要亂動。
我好奇的望著那件連衣裙,心想,不能亂動能摸嗎,反正摸又不是動,隻要不弄亂了就好了。
我伸手輕輕摸著,宛若對待珍寶一般小心。
摸上去很滑,感覺很舒服,很涼爽。盡管如此,我也很疑惑就這麼一件死物再好也應該沒有我好吧,怎麼母親會忘記我的存在呢。
我不爽的下樓,坐在飯桌上歪頭看著母親在廚房忙碌,似乎感覺無聊了打開電視機,點到兒童頻道,興致勃勃的看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母親將飯做好,端了過來,很快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牽扯著我饑腸轆轆的胃。
熱騰騰的飯菜噴薄著霧氣,母親的臉龐變得朦朧,隱約感到她有些失神,我也不在意,我覺得什麼都能過去,隻要我在她身邊,什麼都沒問題。
關掉電視,像往常一樣,我向母親撒著嬌講述著剛才在電視中所看到的有趣畫麵,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摸我的頭,輕笑著說我頑皮,僅僅是淡淡的笑著敷衍了過去。
母親反常的樣子令我感到不安。
媽媽,隻是累了,沒事的。我在心裏安慰著自己,仿佛這樣就能將心中浮起的不安撫平。一頓飯就在這種失神與不安的狀態下結束了。
飯後母親將碗筷收拾完之後,上了二樓,我也跟了上去,黑暗的光線我至今也沒有適應,這樣陰暗的空間總令我感到害怕,仿佛隨時會有什麼東西竄出來一樣。
等我跑到到母親房間的時候,母親已經將蠟燭燃起來,微黃的燭光搖擺不定,如同脆弱的生命一般很容易就會滅亡。
二樓房間是沒有裝電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母親似乎很喜歡這樣的場景,黑漆漆的,沒有任何光影。我趴在床上看著那個用紅色油漆的箱子,等待著,沉默著。
出乎意料,母親並沒有站在窗邊發呆,而是將連衣裙拿出來換上,隨意的打扮了一下,把一切都弄好後,看到趴在床上默默看她的我,微微一笑,說,“好看嗎?”
我看著她,心中的不安更甚。燭光將她身上著的連衣裙染成黃色,連衣裙的樣式並不繁瑣,隻是略微的在裙角修飾了一些便沒有什麼了,墨一般的秀發傾瀉而下,兩縷絲發順著耳邊垂到胸前,令她看去來如同羞澀的野菊花,很美,我頭腦中隻餘下這一念想。
我站起來愣愣的對著她,說,“很美。”
她溫柔的注視著我,目光閃爍,好像有什麼要跟我說。
久久的,她注視著我,突然把我抱進懷裏,喃喃著,“我要走了……對不起……能原諒我嗎……”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聽的不大清楚。
“要走了,是什麼意思?”我呆呆地問,喉嚨變得幹澀,再也說不出話來,恐慌在我心底打轉,讓我感到害怕。
她沒有再說話,鬆開我轉向蠟燭,背對著我。
看著她的背影,內心奇異的平靜下來。
燭光忽然晃動,整個房間都陷入黑暗中,莫名的,我沒有了恐慌害怕的感覺。
隨著母親向後看去,一個巍峨的身影展現在我眼簾,挺拔寬闊的身軀幾乎將窗戶占滿,背對著月光,看不清他的臉。
母親看到他仿佛沒有什麼意外,好像本來就在一樣。
她不急不緩的點燃蠟燭,慢慢走到我麵前,柔柔的抱著我,緊緊地,仿佛放了便再也抱不到了一般。
過了好一會,她才放開我,走向窗前,“能走開一點嗎?我想看看夜景。”她問。
男子依言走開,把窗外的一切都展現出來。兩人都望著夜景,沉默,出神。
“好久不見了。”母親開口。
“恩。”無情緒的回答。
母親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微微一笑。
“終於到了。”她歎息著,看著男子的臉,說“記住你的承諾。”
男子輕應了聲,偏頭看我,說:“這是他女兒。”
“是。”母親答著。
她沒有看我,而是癡一般的望著男子,在男子收回目光時轉頭看向我。
我看著母親,莫名的感到難過。
僅一瞬,母親的目光留戀在我臉上劃過。她盯著男子,神色迷離。
“你果然一點也不愛他。”平靜的聲音中帶著顫音。
母親看著他的臉,眸中突然顯出異樣的光彩,清冷的神情恍若方才的柔情都是假的,聲音冰冷:“我說過,我會讓你後悔,讓你痛苦一輩子。真是悲哀啊,就連這次你也得配合我。”說著,她笑了起來,魔咒一般的聲音屋內在回蕩。
我看著陌生的母親,突然發覺這個世界冰冷的令人害怕。
“你不怕我反悔。”男子憤恨的看著母親,仿佛要讓她碎屍萬段。
“你不會的。”母親篤定地說。
又是很長一段沉默。
“很久都沒有聽到槍聲了。”母親望著男子,突然開口,帶著期待和懷念。
見男子不說話,母親忽然笑起來,像是回憶起有趣的事。“你的槍法是否跟以前一樣準呢?”
“你對我可真是仁慈。”母親苦笑著悲哀說:“開槍吧,我該接受裁決了。”
……
子彈深入母親心髒,男子沒有絲毫動容,噴湧而出的鮮血在雪白的衣服上暈開一朵美麗的血花。
母親緩緩倒下,血滴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她滿足的笑著,仿佛等這一刻等了很久。
眼淚脹得我眼眶生疼,唇不自覺地張合,發出一聲聲悲鳴。
悲痛的哭聲響徹天際,在陰沉的黑幕下一遍遍回響。
風拂動樹枝,颯颯的響聲,在無人的夜晚與慟哭聲相輔相和,奏響著哀痛的樂章。
真像做夢一樣,剛才還一起吃過晚餐,剛才還擁抱在一起,剛才還深深對視,現在母親怎麼就躺在那裏,胸口的血不斷翻騰,雪白的衣裙暈出一片血漬呢。
好奇怪,今天所有事都好奇怪,是不是我在做夢呢?這一定在做夢,母親怎麼會忘了晨昏各一次的祈禱呢,怎麼會沒有獨自一人倚在窗口發呆呢,這一定是做夢。
我無意識的抽噎著,漸漸地腦海茫茫一片,什麼也想不出來,意識慢慢抽離體內,視線也慢慢變得模糊。
真好,是在做夢。醒了媽媽一定還在那給我做飯呢。在昏倒的那一刻我想著,唇邊勾起一抹微笑,不明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