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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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懷樂從床上爬起來,昏昏沉沉。窗簾厚重得一丁點兒光都照不進來,米懷樂突然感到一陣心慌,環顧四周,半個人影兒都沒有,昨晚,真的和周浦江那個了?他有些恍惚,下身傳來的不適卻叫囂著事實的力量。米懷樂頹喪地搖搖頭:“賤!”他喃喃低語,“你TMD就是個賤人!”
突然,米懷樂想起什麼,迅速穿上衣服踉蹌地奔下樓梯,媽D!周浦江帶他來的這什麼荒山野嶺?連個出租車都沒有!他的狗還在家餓著呢!沈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米懷樂一愣,慢下腳步,沈……廣……張開嘴唇,米懷樂想發出這兩個字的音節,卻是怎麼也叫不出來。心揪揪顫顫,皺巴巴地團縮在一起,這……可怎麼辦啊!
已經奔到門口才發現沒穿鞋,米懷樂蹲下來抱著膝蓋,幹脆就地坐在廊台木階上,清晨田野上的霧氣彌漫在他周圍,溫柔潮濕地碰觸他裸露在外的肌膚,泛著草色煙光嫋娜地隨一波波山風迂回著打旋兒,推開了又再凝聚起來。米懷樂細看周圍,是了!這裏,他怎麼沒想起來?他怎麼會漏掉在這裏的記憶?
“操!蹲這兒幹嘛!凍病了!”周浦江拎著早餐從土丘下的曬穀場走上來,邊走邊衝著他大聲嚷嚷,“回屋子去!怕人找不著你啊!”
米懷樂眯起眼睛笑,站起來屁顛兒屁顛兒地進屋,坐在廳堂的老木桌子上等著,他想象那人的腳步:走上曬穀場,繞過土丘,穿過那道牽牛花和爬牆虎織就的綠牆,站定在前麵的敞院,跺兩腳鞋上附著的紅泥,再樂嗬嗬地走進來。他好像已經聞到蔥油粑粑的香味兒,好餓啊!正想著,那人進屋來,瞪著眼佯凶:“M的!再出門兒給老子惹眼,幹得你下不來床!吃飯!”
米懷樂早習慣他裝出來的粗痞,根本不怕他,嬉皮笑臉地搖擺著腦袋,捏起金燦燦外焦裏嫩散發陣陣香氣的蔥油粑粑,左右手搗騰兩下,迫不及待張口就咬:“啊!呼呼~燙死我了!”忍著熱燙一伸脖子,囫圇個就把那口餅咽下去。
周浦江看著他,咯咯地笑:“燙死活該!”說完走到廚房,從灶台上拿了個竹編的淺子,把買回來的餅攤開來放在淺子裏,“好吃不?”米懷樂不理他,嗯嗯兩聲回答,嘴一刻不停地往裏塞。周浦江把黑豆漿倒在碗裏端給他,米懷樂嚼得腮幫子一鼓一鼓,嘴唇閃油光。
天光撒下,霧散了。米懷樂蹲得腿麻,扶著門框站起來,緩了好一會兒才從千蟲萬蟻的啃咬中回過勁兒。返回屋裏穿好鞋,拿起昨晚隨手擱在茶幾上的狗糧,忽然記不起這是幾時?混淆了時空,合並了誰和誰的過去現在?攪溺著誰的未來?他在這兒,仿佛什麼都沒變過。他等在這裏,等周浦江回來嗎?那姓周的是大早上起來給他買早點的周大哥?還是撇下他一人承受所有的死混D?米懷樂沒有勇氣走出那個山風呼嘯的黑夜,更沒有力氣回想那個被燈影剪成碎片的瘦長身影。
周浦江去哪兒了?米懷樂又開始愚蠢地問起來。他什麼時候回來?米懷樂明知道那個否定的答案。等那個根本不想跟他在一起的人?等那個親口對他說我們隻不過玩兒玩兒的人?等那個頭也不回把他孤零零留下來的人?自己不僅是犯賤,還犯傻?!驀然大吼,米懷樂奔出門,就像身後有隻鬼魅的爪子將將勾住了他的衣領子。逃,他必須逃走!想到什麼,米懷樂定身轉頭,掏出沈廣送給他的瑞士軍刀,衝著原木門框狠狠刻起來……
沈廣回來了,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進門就朝米懷樂撲去,死皮賴臉地掛在老婆身上使勁兒嗅聞。米懷樂扭脖子躲過他鼻尖,一巴掌拍在他後腦上:“哎呦!疼!”沈廣拖著嗓子撒賴。米懷樂聞見濃濃的煙油子味兒,不知道又抽了多少尼古丁進肚,剛打算數落沈廣兩句,忽又一陣難過,沈廣,一個從不主動吸煙的煙民,他心裏得存著多少煩悶和無奈?米懷樂現在的情緒裏就隻剩下憐惜,疼痛的狠狠憐惜,像他今早刻在周浦江別墅回廊上的刀痕。撫摸著沈廣微微發澀的發,米懷樂溫言:“累了吧?泡個澡,湯已經燉好了,你洗完剛好可以喝。”
“嗯……”沈廣答應著卻懶得起來,全身放鬆幹脆把米懷樂壓在沙發上,“好想你……”涼涼的鼻尖埋進米懷樂肩窩,揉蹭著那一汪溫香軟玉,他的愛人,他的老婆,他的米懷樂。
聞言,米懷樂眼睛一熱,按上沈廣有些僵硬的肩頭,怕自己真掉淚下來,忙道:“廢話,不想我你想誰?敢想別人,嘶啦嘶啦地!”沈廣努力抬眼看看他,又埋首在他胸前:“冤死我了,良民大大地,忠於老婆大大地。”
天花板上沒戴燈罩的節能泡子把泛著瑩綠的白光毫不吝惜地摔在地板上,卻沒能夠砸出聲響。米懷樂盯著屋頂不是滋味兒,他不經意的囈語從嘴邊流瀉:“摔碎了……疼。”他沒想到自己還能理直氣壯地回來,理直氣壯地麵對沈廣,理直氣壯地威脅沈廣不許想別人。他倚仗著沈廣的老實,憑借著沈廣對他的疼惜胡作非為。他已經昏天黑地地做了齷齪事,他米懷樂是婊子!周浦江是流M!他們是一對狼狽踉蹌的奸夫淫婦,在沈廣光明正大的信任裏無處可逃!
“沈廣,我想跟你說個事兒。”米懷樂望著天花板,幽幽地開口。他不是經常叫沈廣全名,一旦叫了,就是大事。沈廣還記得米懷樂第一次用這個稱呼開頭,是自己六級英語替考被發現,取消考研資格,米懷樂作為學習委員給他做思想工作的時候。沈廣背後寒氣凝聚,警覺地毛孔豎起,倦意全消,撐著米懷樂身下沙發正起胸膛來。
“你說。”
眼光溜過沈廣麵龐,米懷樂不敢看他,慢慢閉上,又澀又疼,刺著眼眶泛起酸意。不看他,心是不是就不會難受?就不會那麼空落落的疼?米懷樂猶豫了,他懷疑自己還有沒有資格擁有沈廣的愛,甚至是沈廣身體的一部分,他的記憶,他的味道,他的輪廓,他的基因。米懷樂曾經認為屹立不倒的執著,在狂風驟雨中顫巍巍地搖晃,發出噶呀噶呀的哀號。
“老婆?”沈廣溫柔的提醒他,“什麼事兒?”米懷樂的心咯噔一下,舔舔泛幹的唇,睜開眼靜靜瞅著沈廣。
“我前幾天給付偉打了個電話……”他說了,說的什麼,他不知道,不過他知道不該說什麼。他隻看到沈廣先是認真聽著,然後微微皺起眉頭,低垂了眼皮無意識地用無名指摩挲自己的唇角。但凡有什麼難決斷的事兒,沈廣就喜歡摸嘴唇。當他再抬頭,米懷樂看到一個大大的笑臉,那笑容柔和到了極點,像一種粘合劑,把米懷樂碎了一地的忐忑一片片收集起來,重新拚對成理解和安慰。
“老婆,你嚇了我一跳。”沈廣揉上米懷樂烏亮的發頂,“以後不許叫我全名,慎人。”
“你的意思是……”米懷樂已經不確定類似這樣表情的含義,他被自己的心虛唬得有些迷失。
沈廣瞧米懷樂緊張的樣兒,一把摟過他心疼地抹擦著他後背:“怎麼傻了?嗬嗬,小樣兒,怪不得你見了我就一副心事重重的苦瓜臉,原來船在這兒彎著。知道了,我堅決服從老婆的領導,誓將造人事業進行到底。”口號都大搖大擺的喊上了,喊得米懷樂暖融融的即刻就要化在沈廣懷裏。
“你不怪我自作主張?”米懷樂逐步的融化從雙眼開始,蒙上一層晶亮的水汽。
“老婆大人深謀遠慮,果斷英明,我高興還來不及,咋會怪你?”說完,沈廣又投給米懷樂一個無比安心的笑容,一口雪白的牙。米懷樂終於沒有抵抗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泄洪一般奔騰流淌,止都止不住。
他,怎麼能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