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身邊熟睡的夫人，白梓墨幫她拉了一下被子，然後才盡量放輕動作下床，借著窗口照進的月光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可在水杯剛剛送到唇邊時，似是風劃破空氣的聲音引得他的注意。端著水杯走到門口，推開門：庭院之中，一位身著灰色素衫的男子，手執長劍在月光之下輕盈起舞。劍尖輕挑，仿若挑破夜的寂靜；劍芒橫掃，好似攪動了清冷的空氣，劃出一輪輪漣漪。男子的身形蒼勁有力，又不失柔美流暢，如同山澗清泉遇石穿隙，既有石之堅毅，又有水之靈動。月色如洗，銀輝傾灑，靜謐的夜空之下，劍光與影交織錯落，宛如夜空中驚鴻一瞥，既短暫又絢爛。
    “竹軒……”
    雖是背影，但白梓墨知道是他。因為他手裏的那柄劍是自己送他的成人禮，用寒冰玄鐵打造，吸收月光之後會散發淡淡的藍色光芒。
    “你武功已經很厲害了，還這麼刻苦，你這讓其他人還怎麼活啊。”白梓墨的語氣中透著幾分無奈：竹軒武功天賦其實不高，但勤能補拙，所以他的武功也算是少有的高手境。
    “少爺，竹軒來向您辭別。”
    聽著久違的一聲”少爺”，白梓墨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不同：竹軒他不是隨依依出京了嗎？
    “竹軒～～”白梓墨丟掉手中的水杯跑向竹軒，可背對自己的竹軒突然就在自己眼前消散在月光之中。
    “竹軒～～”
    突然睜開眼，白梓墨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是在做夢。
    竹軒？
    “夫君，怎麼了？”沈婉清的聲音從身旁響起，然後滿是擔憂的臉出現在白梓墨眼前。
    “夫人～～”白梓墨深吸了一口氣：“沒事，隻是……夢裏踩空了，被嚇了一跳。”
    白梓墨的理由很合理，這讓沈婉清沒有懷疑的理由。可她知道事情絕非這麼簡單，因為她剛剛聽到了一句”竹軒”。可他不願說，沈婉清便沒在追問，而是在他身邊重新躺下。
    白梓墨努力讓呼吸平穩下來，然後等身畔的沈婉清熟睡之後便悄悄起身去了書房。
    “姐夫……您找我？”關義揉了揉眼睛，他是被人強行從窩裏抓出來的，外衣還沒穿好。
    關義是鎮西侯的義子，十年前白依依出生時，以賀喜之名來到京都，並留了下來。因為那時的他隻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所以先帝也就默許了。十年的時間，關義已成長為白梓墨的左膀右臂。不過，平日裏卻是一個紈絝子弟模樣，因兩次科考落榜，以丞相夫人的義弟之名留在平安侯府白吃白喝。
    “竹軒他們到哪裏了？”
    “昨天下午剛剛傳來消息，按時間算，他們現在應該到蓉城了。”尋了一個椅子坐下，娃娃的關義一臉了然的笑道：“姐夫，你大晚上的……不會是夢到依依了吧！”
    白依依離家，麵上白梓墨並不擔心，但關義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擔心。
    “是做夢了。”白梓墨伸手揉了揉眉頭，並沒有隱瞞，隻是心中的那份不安讓他心緒不寧：“你親自去查一下，我……還是不放心。”
    不放心？
    白梓墨是何其冷靜之人，可眼下的語氣中透著幾分慌亂，這是關義十年來第二次見到，上一次還是收到金陵城破白梓玉疑似戰死的消息。
    “好，我這就去。”
    “別讓你阿姐知道。”
    “我辦事，你放心。”
    【蓉城-府衙】
    “所以，那個攔路行凶的人是白公子家失蹤的侍衛——竹軒！”
    白梓玉的侄女受傷的賭坊是崔剛所開，崔剛上門鬧事卻被白梓玉重傷，而崔剛的弟弟崔景辰卻喚白梓玉”大哥”，然後白梓玉家失蹤的侍衛竹軒要殺崔家老爺和夫人，最後崔家的準女婿苗星川為救崔家二老受傷。這劇情……說書的都不敢這麼講。
    “我擔心，這事背後有陰謀？”李丹則有些頭疼，畢竟白梓玉的身份是丞相之弟平安侯之子無疑了。
    “有沒有，問問不就知道了。”林遠指指不遠處守不肯離開的崔景辰和苗星川。
    崔景辰還好，但苗星川傷的並不算輕，但傷口被處理後並不肯離開。一來，重傷的胡蘭若挺不過今晚，怕是性命不保，所以他們自然是要守著；二嗎，那行凶的竹軒被白梓玉帶進了另一個屋子，他們似是怕白梓玉放了他。
    “現在？”看著眼下的氣氛，李丹最後搖了搖頭：“他們怕是沒心情。”
    兄弟死的、傷的，還有命懸一線的，確實不該在這個時候去打擾，至少先過了今晚。
    “對了，那個人……還救的回來嗎？”李丹指的是竹軒，畢竟他的傷也很重。
    搖了搖頭，林遠歎了口氣：“若非白公子一直用內力護著心脈，怕是活不到現在。何況他還中了……毒，根本活不過今夜。或者，隻要白公子撤了內力，也許連一盞茶的時間都撐不住。”
    “可，快一個時辰了，那位白公子……”
    “誰都有自己的堅持。”林遠想到了當年，若是可以，哪怕自己死也想救回父親。所以他即便知道白梓玉是徒勞，卻沒有阻攔。
    而屋內，白梓玉要做的並不是試圖救活竹軒，而是要逼出他體內的毒，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讓他恢複神智。所以白梓玉要的，隻是想讓竹軒走時能做回自己。但這對白梓玉的內力損耗極大，他把竹軒扶著躺下，然後背對著他坐在床邊調息，好讓自己一會兒可以看上去好一些。
    “小……少爺……”
    身形一顫，白梓玉努力擠出一個笑臉才轉身：“軒哥，你醒了。”
    “小小姐……”
    “依依入城便與我相認，所以放心，她很好。”白梓玉知道他擔心什麼，便率先開口好讓他放心，隻是放在身後的右手攥緊了拳頭。
    搖搖頭，竹軒抬起右手抓住白梓玉的左臂，他雖然被藥物控製，但期間發生的事他是有意識的，所以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抱歉，給小少爺……添麻煩了。”
    “該說抱歉的是我，我……軒哥，我知道是陰娘子，所以放心，你的仇，我……”
    “危險……回家吧……少爺……擔心您。”
    淚，最終落了下來。
    竹軒在意的從不是他自己，所以豈會在乎自己是否會給他報仇。
    “我知道了，我會聽話……我會回家，帶著依依、帶你一起回家。”
    閉上眼，竹軒似是沒有了遺憾。
    呼吸慢慢放緩，最後右手滑落，人就這麼安詳的走了。
    而白梓玉還沒來得及悲傷，救聽到院中有人喊道：“苗當家，老胡……怕是不行了。”